誰是真英雄？

　　古巴的革命英雄叫哲古華拉 (台譯：切格瓦拉)，南韓的民族英雄叫安重根 (안중근) 。他的樣子談不上帥，但所作所為只有驚天動地才能形容。安重根1909年在哈爾濱火車站，刺殺了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 (做過四任)，他當時是朝鮮統監，即是日本派駐當地的殖民地統治者，比對回歸前的香港，就是總督，安重根事件，等如荊軻真的刺殺了秦王那麼「犀利」。

　　錫安汗的百萬人譜始於零二年，那一年南韓跟日本聯合主辦足球世界盃，他以安重根的畫像印成多款T恤，希望團結大韓民族、達成締造世界和平的理想。那一年，南韓歷史性打進了四強，也許球證的執法有偏差，但客觀成績是南韓壓過了日本，亦證明兩個世仇國家，合辦賽事等同大整蠱，世界足協知衰說，合辦沒有下次。

　　　　那一屆世界盃，南韓的英雄叫安貞煥，在八強對意大利的淘太賽打至加時，制賽是黃金入球，安貞煥用頭槌絕殺了對手。翻譯軟件把安重根，誤譯為安貞煥，害我看了很多冤枉帖。經過一輪搜索之後，我看了一套電影叫《義士安重根》，是徐世元導演在零四年的作品，之前他擔任過《我老婆係大佬》(其他地方譯：《我的黑道老婆》)的製作人。那時韓流開始捲起，電影末段也有特技畫面，但可能包袱太重，電影給歷史情節縛死了，我起初還以為是八、九十年代的作品。我有此誤會，因為北韓在1979年，亦拍過一套《安重根擊斃伊藤博文》，在網絡還能找到，兩套電影的色調，看起來好像差不多。還有一套叫《2009迷失記憶》，是零二年的科幻電影。張東健主演的角色，會回到過去殺人，讓安重根的刺殺大計能順利執行，後來南北韓更因此而統一，脫離日本帝國，再一次說明兩國的仇恨非同小可。2009年剛好安重根就義一百周年，電影也是韓、日的合拍片，兩大男主角包括張東健和仲村亨，難得雙方好像不太計較這些歷史爭議。

　　安重根，1879年出生於黃海道的名門望族，胸、腹有七顆痣，像是與北斗七星呼應的孩子，故字叫「應七」，天主教徒。他在哈爾濱火車站，向伊藤博文連開三槍，置對方於死地，另外三槍打中伊藤的隨從，其中一款電影海報就是安重根的開槍姿勢。那時正值清朝末年，中國在甲午戰爭失敗後，跟日本簽訂了馬關條約，朝鮮給日本完全控制，清政府還要割讓遼東半島、台灣及其附屬所有島嶼，少不了的還有賠款。日方主導戰爭和吞併朝鮮半島的正正是伊藤博文，也是韓國人恨之入骨的人物。刺殺行動當日，伊藤博文約了俄羅斯財政大臣，商談修建鐵路，俄羅斯當時已吞併了滿州，日俄都是虎視眈眈，怎樣支解大清這隻肥羊。即使事發地點是哈爾濱，拘捕安重根的是俄羅斯憲兵，轉交日本處理。

　　日本設在大連旅順的法院，審訊安重根，翌年判處他絞刑，當時年僅三十歲。他自小便熟通四書五經，亦熱衷武術、騎射皆精，扣押在監獄期間，寫了一些著作、書法，可見他是有學識、有膽色。行刑前他更寫了一首詩，大有從容就義的味道。韓國人為了爭取獨立，更會以斷指，來體現他們視死如歸的態度，且早有歷史淵源的。另一款電影海報，有一隻屬於安重根的左手手掌印，無名指斷了一截的。安重根年輕時就加入獨立運動，在朝鮮起義失敗後，逃到俄羅斯的海參崴，跟另外十一人組成「斷指同盟會」，更留下了斷指印。

　　要補充一些歷史資料，安重根儘管刺殺了伊藤博文，沒有令朝鮮半島馬上獨立，反而加速了日本吞併的野心。日本殖民統治朝鮮長達三十多年，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，日本戰敗才結束。但之後美國和前蘇聯的角力爆發了韓戰，結果南、北韓分裂至今，不過這也無損安重根在朝鮮半島的地位。南韓在足球賽事好、棒球賽事也好，只要對手是日本，都會祭出安重根的黃金聖衣，既可激勵球員，也可震攝對手，安重根就是南韓的愛國象徵。台灣也有一個賽德克族的莫那魯道，教人看見野蠻的驕傲，這才像真正的人。相反香港北面，那個整天說愛國的紅色政黨，在釣魚台問題上口硬腿軟，今時今日大鑼大鼓端上桌的叫雷鋒，跟人家比簡直是蚊脾和牛脾。還有那個疑似地下黨員，跟我同名叫CY的候任行政長官，六四以後做了變色龍也就算了，還說下令開槍屠殺學生的鄧小平，應該拿諾貝爾和平獎，到底「醜」字該怎麼寫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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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一百萬的威力

　　在公仔箱裡工作，經常會遇到難寫的故事，我稱呼做「科幻故」。那些科技新知固然歸入此類，因為要在三、兩分鐘內，交代一個複雜的概念，而又要讓在家做飯的媽媽，看一次就明白，你就會懂有多難。每年的代表首推諾貝爾獎，還有沒完沒了的「刺針」、「自然」等研究報告。故事寫得成功與否的準則，為甚麼鐵價不二，鎖定在牛頭角順嫂這等家庭主婦身上，因為在家看電視的都是她們。我們時常強調，電視新聞的畫面是主角，旁白是配角，內容儘管怎樣重要、畫面也是不能隨便亂塞。在這個前提下，財經也是科幻故題中的極品，畫面總是建築物、交易所、大頭人物、街景人腳之類，涉及的數字、術語，都跟錢包厚薄有關。金融海嘯之後，這類財經科幻題材，經常擠入我負責的國際電訊、兩岸消息的跑道，是每趟起飛的惡夢。還有的就是藝術題材，主要是我不懂，以有限的認識，追逐無限的發揮，一字一句就是打字維艱。

　　我在無聊之下，打開了錫安汗的記憶盒子，一直在網絡尋找、又用翻譯軟件，想知道更多他的事。「百萬人譜」的創作動機很簡單，就是祈求世界和平和南北韓統一。那為甚麼一百萬張臉譜，就能促成這個崇高的理想？原來這是一個神奇的數字，古有三國時代，趙子龍的「百萬軍中藏阿斗」，說他保護後主劉禪殺出重圍的壯舉。這是小說的情節，重點是以一敵百萬所起對比效果。真人真事改編的印度電影《一百萬零一夜》(台譯：貧民百萬富翁，說一位來自貧民窟的青年參加遊戲問答節目，但富翁的門檻，為甚麼又是定在一百萬？我想這是從來沒有人問過的問題。

　　錫安汗的自述，一百萬的玄機來自日本幸島的「百猴效應」，話說島嶼位於宮崎縣對開，有一條河溪和一群猿猴。1952年京都大學靈長類研究所的研究人員，在幸島做過實驗，餵蕃薯給廿隻猿猴。起初猿猴會用手拍蕃薯，清除沾在上面的泥巴。一年之後，一隻一歲半的雌性猿猴，用河水清洗蕃薯才吃，直到1957年，廿隻猿猴中，有約十五隻跟著辦。後來島上的河溪乾涸了，猿猴不知道怎樣，又懂得拿蕃薯去海邊清洗。猿猴之後一直繁衍，當島上出現第一百隻猿猴，懂得用水洗蕃薯，遠在二百公里外，大分縣的猿猴，儘管大家老死不相往來，也學會了這一招。這種由個別行為，演變成集體行動，甚至穿越時空，影響其他團體有樣學樣的現象，日本經營顧問之神－－船井幸雄稱之為「百猴現象」。另一位美國新生命科學家萊爾‧華特遜(Ron Amundson)又引用過相關的研究，認為猿猴的行為，達到一個100這個臨界點，就可以穿越地方的界限。

　　猿猴研究確有其事，兩位作者則嘗試用科學方法，解釋現象背後的意義。經濟學的理論，就是可以建立一百個不同假設，演譯同一件事，只要前文後理都是對的。「百猴現象」管不管用可另議，錫安汗則是抱著相同的信念，他認為人的渴求藏在靈魂的深處，而盛載著靈魂的就是臉譜。錫安汗以浮士德速寫收集靈魂，一張臉代表一個人的渴求、一萬張就代表一個城市、十萬張就代表一個國家。臉譜達到一百萬的話，就能代表全世界最真摯的渴求，那就能達致真正的和平。一個人的行為本身很渺小，但它是改變世界的起點，只要累積足夠的能量，結果絕對是你我想像之外，我相信這也是「百萬人譜」的藝術成分。

　　零三年，香港人成就了這個百萬人的故事，那年的回歸紀念日的大遊行，主題是反對基本法廿三條立法，處理叛國、顛覆、分裂國家等罪行。為了不讓警方報細數，川流不息的人潮，擠在起點維多利亞公園等候出發，下午三時開始的遊行，龍尾要到晚上十時，才抵達政府總部所在的中環，大會稱有五十萬人參加。人數雖沒有像八九年六四事件的一百五十萬那麼多，但事情卻起了質的變化。代表商界的自由黨主席田北俊，辭去行政會議職位，意味他的黨不會在立法會支持政府的條例草案，沒有足夠票數支持下，政府無限期擱置了草案、推動立法的保安局長葉劉淑儀辭職了、連回歸後首位行政長官董建華，在隔年的春天忽然說腳痛幹不下去，他們都不承認跟遊行有關，但大家心照不宣。

　　「百猴現象」還有一個有趣的重點，幸島上有百分之十五的猿猴，由始至終都堅持，不用水洗蕃薯。牠們全部都是雄性，年齡超過十二歲，即相當於人類的四十五歲，更要命的是，牠們都是猿猴中的領袖。結果顯示年長的雄性動物，都是堅拒改變、目空一切、自我感覺良好的習慣。現實中的行政長官曾蔭權，還有兩位醜聞纏身的行政長官候選人唐英年和梁振英，明明「周身屎」都不會拍拍屁股走下台，硬撐的滋味真的有夠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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