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寫千篇就是長氣

　　這次真的是萬里長城長又長，鐵路旅程比它長，正當我寫完《地獄之砌圖》，準備想寫阿里郎，才發現原來還未寫到平壤，真的難委死忠讀者「劉蛇」等了又等，撐了又撐。火車上風景看過、朋友認識過，日光白白睡不了，結果就是亂闖。我們旅行團在車尾最後一節，前面還有另一個中國旅行團，再過去除了廁所，還有餐卡。聊天幾乎都把水吹乾了，我們就點一罐咖啡來喝，好像十元八塊人民幣而已。北韓服務員會說普通話，拿來的是進口貨，源自新加坡的POKKA咖啡。

　　餐卡當時還有兩名軍人，一個在喝酒吃肉，另一個的則伏在桌上睡覺。年長的要借火點煙，我們沒有，卒之吵醒年青的那位拿火機。我當然不敢偷拍他們，後來知道，那位藍色軍服要抽煙的是列車職員，咖啡色軍服則是普通軍人，平壤市面經常都會見到。「劉蛇」一度扮傻，走到服務員後面的玻璃櫃，裝模作樣看東西，然後再向前面走，但給阻止了，因為那邊是北韓人專用的車卡。我不確定，餐卡是不是一開頭就夾在中間，還是在新義州或其他車站掛上去。我們坐不了多久，服務員開始結數，然後趕我們離開，說差不多到平壤了。

　　我們返回本來的車卡，大陸團友繼續鬥地主，當然不會知道人間何世。火車行駛期間，不時都會見到路軌附近有人，部分是車站職工、部分是在附近放牧或種植的農民。地獄之第二道難題，那些沿著路軌行的人是幹嗎？

　　據脫北者姜赫的書－－《這就是天堂！我的北韓童年》自述，他們經常都要走很多路，其中一個原因，是到黑市市場交易，因為有些東西在異地才能賣得好價錢。他們不會坐車，因為汽油比金錢更珍貴，本地線火車也很少開，例如經常試射導彈的咸鏡北道，要由哪裡的穩城郡坐火車去平壤，要等兩個星期先有一班車，中間還要轉車，花三天才抵達目的地，在火車上也很容易遇到截查。所以北韓人不會行馬路，而是沿著鐵路走，這樣可以避過警察，在北韓離開原居地是要申請旅行證(路條)。除非賄賂官員，否則很難拿到旅行證，但為了賣貨，很多時候都會冒險出行。我猜想沿鐵路走也很安全，雖然是雙軌，但我沒有見過同時有列車對頭行駛。再者班次少、速度慢，不會有甚麼意外出現，也不容易迷路，鐵路大致跟主要道路並排而行。

　　服務員沒有騙我們，窗外景色轉換了，少見農田、多見水泥，建築物的高度亦開始攀升，不再是兩、三層，而是十層、八層。當看到這座三角型建築，全球最大的爛尾樓－－柳京飯店，我確信真的到了平壤。平壤古稱柳京，飯店在1987年動工興建，最初預算用7.5億美元，相當於北韓的國民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二。工程計劃興建105層(超過300米)，擁有三千間房的高級飯店。

　　當時的領袖金正日決定興建柳京飯店，原因有幾個講法，第一個是典型的理由，想向外界證明北韓實力有幾勁，其次就是全世界有一股摩天大廈熱，想來一舖超英趕美、與亞洲大城市比天高。另外兩個原因則是內在需要，藉工程項目引進西方投資者和資金，其次為同南韓合辦奧運做準備。前面兩個理由，都是典型共產兄弟常用的，就是自欺欺人。平壤每年只有數千名外國旅客，其他房用來種人蔘？第三個理由則是太天真，全世界只有共產國家做生意，是不用講效益的，識計數的生意人都知道，去北韓投資同買舖圍骰差不多，回報是高，但賠的機率超過九成。第四個理由則是無聊，因為隔年就是漢城奧運，根本來不及完工。

　　爛尾可以講是先天就註定了，五年後便停建，得一個水泥外殼，由於平壤的幾十層高的大廈不多，柳京飯店可謂篤眼篤鼻。市面上又有另一個傳說，旅行團不會帶遊客參觀柳京飯店，除了正面，也不會讓旅客拍到其他三面的情況。現在見到的玻璃幕牆，是停工十六年後，2008年4月，由埃及電訊集團奧斯康(ORASCOM)，接手工程後安裝的。這個世界當然沒有這麼筍(好康)的事情，集團獲得北韓手提電話服務權廿五年，其中四年是獨家經營權，另外再投資四億美元，興建3G網絡和支付牌照費。2013年初，北韓更開放給在當地居住的外國人，使用3G網絡。價錢一點都不能說笑，高麗電訊的入網費75歐元，每月有50MB數據流量，月租費是10歐元。還有USB無線上網咭，買咭和入網費各75歐元，月費套餐是150(2GB)、250(5GB)、400(10GB)歐元，同放血沒有大分別。說回飯店，原本計劃2012年4月15日前開幕，紀念已故領袖金日成誕辰100周年，當然又是「甩底」。

　　2012年尾，柳京飯店一度又有新轉機，德國酒店集團凱賓斯基(KEMPINSKI)，宣布接手經營，一至三層用作大堂、餐廳和購物中心，最頂層會有150間客房，中間的樓層是空置的。難委酒店到底有沒有升降機，上到一百層頂樓，若果停電點算，走火警的話，行樓梯都會死人的。原本預算2013年夏天開業，即是我們到訪的時候。但年初北韓第三次核試，朝鮮半島危機重來，集團在四月宣布放棄計劃和停止營運談判，由於雙方之前沒有簽過任何合約，可以隨時抽身，至於蝕了多少，當然無提及。

　　2014年初的最新消息，跟開業無關，一間強國企業之前向北韓出售防水物料，經過對方考察落實，又派員跟進售後服務，用了兩個月就完成整座飯店的防水工程，以示中朝友誼永固，我的推測是，柳京飯店又可以再放多好幾十年，亦無人知道幾時可以招待客人。

　　列車駛進平壤火車站月台，感覺是很奇妙的，因為到了一個從未踏足過的極權社會，心裡自然產生恐懼，以及很多問號。它跟大陸火車站最大的分別，是有人在月台接車的，大陸導遊聲稱他們是開放式月台管理，所以在丹東入站要查證，到了月台再要清關一次。我亦從來沒有見過大陸火車站的月台有人等車，每次都像三峽水庫，在開車前十分鐘，才嘩啦嘩啦洩洪，讓旅客出一身汗去追車。

　　說回平壤火車站，下車後要等齊人，我們四個香港人就都不管三七廿一，拼命地拍了才算，你很快會發現，自己跟北韓人的分別，他們胸口都帶有兩位已故領袖金日成、金正日肖象，又或者國旗式樣的襟章。或許是我多心，總覺得他們的眼神總是望左射右式監察著我們，當發現你的注視或想拍照，就會別過面。正門出口是有軍人把守，和需要檢查證件的，我們沒有跟大隊胸貼背般移動，一度給本地人隔開了，需要北韓導遊回頭解救。

　　我們還未看清楚平壤火車站，以及市面的情況，就有一部金龍旅遊巴士等我們，旅行社在2012年9月協助北韓，從中國進口的，取代八十年代由日本進口的旅遊巴。事後孔明都要再說一次，我們亂打誤約下，確實挑了一個最無敵的時機遊北韓。我上車前往酒店，已經是北韓時間六時多，快天黑了，當地時差快中港台一個小時。我們到酒店辦理入住手續、吃晚飯，跟著就是行程中的重頭戲，和唯一的晚上活動，觀看十十萬人團體操－－《阿里郎》。

我愛夏日長

　　常言道，過程比結果重要，海參崴的資料，我複印自寂寞星球《西伯利亞鐵路》，但只有十頁，部分內容還要是過時的，因為我無留意幾時出版。若果整段西伯利亞鐵路計，以貝加爾湖(Lake Baikal)做中間點，東面由赤塔(Chita)至海參崴(Vladivostok)的一段，根本沒有甚麼城市或景點可停留或介紹，約三至四日都是坐車和坐車。赤塔是大站，西伯利亞鐵路其中一條支線，由這裡出境至中國滿州里，再返哈爾濱、北京等，我會在稍後的篇章再講一講西伯利亞鐵路，以前都叫略略研究過。

　　話說我到了Hostel感覺任務完成了，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去那裡，不過提早半日到達，又讓我要出去走一走才覺得有賺到。我走上最繁忙的斯維特蘭那大街(Ul Sevetlanskaya)，周遭的建築物，給我真到了歐洲的感覺，由於有點餓，但又搞不清狀況，胡亂吃了一個墨西哥卷餅(Taco)，菜單沒有英文，但有圖片可以指。

　　簡單吃過東西後，我就想去坐纜車到鷹巢山(Eagle's Nest Hill)看風景，但找不到車站在那裡，結果沿著斯維特蘭那大街一直向東走，期間入過一間商店。這裡的操作方式，是要隔著櫃枱跟店員要東西，我不會講俄語，只有再用指的。天氣有點熱，又出了一身汗，我自然地買了一罐啤酒和薯片，感覺比較對味，我也很快找到通往制高點的樓梯。所謂的高，只是185米，不用氣喘，多出兩滴汗就可以窮千里目了。這裡有一個雕像，分別是基利樂和米科耶，資料說是俄語始創者，可以在這裡問蒼天。此時此刻，當然是山盟海誓的好時機，象徵打風都打唔甩的情比金堅鎖頭，扣滿了欄桿和綱索。

　　這裡有開闊的視野，深受本地、外國遊客、大小和小朋友喜愛，總之一網打盡就是。對面是俄羅斯島，中間給一條路跨海大橋劏開，最近的海灣是金角灣(Golden Horn Bay)，它的地形像一個橫排用的開引號，屈了進去的狹長海灣，是一個不凍海港。順光的位置見到的，是用來維修船隻的船塢，船隻駛進去後，就抽走海水和固定船身，工人就可以下去修理有問題的部分，例如燒焊、重上油漆等。

　　大陸遊客來到這裡都會想起的痛，因為海參崴，以至烏蘇里斯克、庫頁島共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，在1860年的清朝與俄國沙皇簽訂的《北京條約》割讓了。有報道指，國民政府在二戰後一直爭取收復這些失地，並且達成中蘇友好同盟條約，中國收回大連、旅順和滿州鐵路，以及五十年後收回海參崴。中共政權在零一年，當時的國家主席江澤民，跟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，確認放棄與俄爭議領土主權要求。大陸人有甚麼好痛？是公正、無私的共產黨代表全國人民，把領土拱手相讓。現在鬧得熱哄哄的慰安婦問題，也是中共為了換取日本承認政權和建交，主動放棄索償的，還有擱置爭議的釣魚台，都是任人魚肉的舉措，現在還有顏面說要硬起來？偉哥都幫不了你。

　　至於那個纜車站，原來是由海皮開始搭180米，到我上觀景台的大馬路，相片下方隱約拍到纜車的軌道，收費很便宜，搭的多數是學生，因為下面有一間遠東聯邦大學。纜車有超過六十年歷史，前蘇聯領袖赫魯曉夫在1962年，訪問完美國後興建的，想把海參崴變成第二個三藩市，但計劃沒有實現，所以才這麼短，行的話只需368步。

　　觀景台右面看到的另一個地標，是俄羅斯島大橋，它是一座跨越東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大橋，2012年專為亞太經合組織會議(APEC)而興建的，會議會場就在俄羅斯島那裡，由當時的總理梅德韋傑夫主持通車。這是共產主義政權凡事不計較後果，典型的政績工程，只有找一些大陸網站，它會告訴你這條橋有幾勁？大橋的主事者，總會找來一堆「世界第一」來唬爛人心，又或者自我安慰錢花得很值。我隨手拿來的數據，大橋擁有320.9米的世界第二高橋塔，中央跨度達1104米，總長度為3.1公里，是世界上最長的斜拉橋，但對這個城市有甚麼幫助？

　　俄羅斯是在2007年拿APEC峰會的主辦權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，是當時的俄羅斯總統普京承諾，投資十億美元興建大橋，另外再用六十億美元，興建相關配套設施，例如會議中心、豪華酒店和一所綜合大學。大家不要忘記，資金投入的時候是金融海嘯，數額是濱海邊彊區總預算的三倍。據說，俄羅斯政府建橋的目的，想把海參崴打造成為俄羅斯的三藩市，吸引更多投資者，加速遠東地區的發展。有無發現這句口號很熟悉，就是赫魯曉夫在半個世紀以前，發的春秋大夢。最近鄰近地區也有一位領導人，不停叫大家發夢，但你到底訓醒未呀？

　　另一件事也令我記起海參崴，那就是峰會召開時，很會搞政治的特首，忙於留港收拾推銷洗腦國民教育的手尾，親自跟進菲律賓人質事件的承諾又落空了。香港改派了一位，站出來推銷政改都口窒窒的財爺跟進，前特首打電話給菲律賓無賴總統，對方都可以不接聽，曾俊華這種嘍囉過嘍囉的官員，更不用理啋，結果當然是「攬炒」，兩事均無成。說回派對煙花燒了，遠東地區經濟發展，落後其他地區的格局是否改變了？單看海參崴市面，沒有很多繁華，大部分汽車都是日、韓的二手車。中國、南韓遊客有不少，另一個可能是他們比較易認。總之我感覺不到這裡像一個國際都市，反而更像一個休閒旅遊城市，人人都是懶洋洋、喝杯啤酒、曬曬太陽的那一種。

　　海參崴自古以來都是一個軍港，當目光轉到逆光的方向，那裡就是俄羅斯太平洋艦隊司令部，艦隊就駐紮在對出的碼頭，它的規模僅次於北海艦隊，經常都有光榮級導彈巡洋艦、無畏級導彈驅逐艦停靠。這又令我想起近來工作，觸碰到烏克蘭的故事。俄羅斯擁有幾支無敵艦隊，分別駐紥在不同的地方，其中黑海艦隊，就是駐紮在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地區。而當地的局勢，則牽涉複雜的族群關係，政治也好、經濟也好，到底要親俄、還是要親歐，有點像兩個只能愛一個，順得哥情失嫂意，一個不留神，隨時弄出個第三次世界大戰。

　　我沿者來的路走回去，那時太陽快下山了，但想趁著還有日光再去一個地方，就是西邊的體育港(Sportivnaya Harbour)，這裡集海灘、遊樂場、渡輪碼頭和海鮮市場於一身，是當地人周末消閑的地方。海灘對出的就是阿穆爾灣(Amur Bay)，額外加送的是歐洲的夕陽，這是自我安慰模式，不喜勿插。最新奇的感覺來自時差，海參崴比中港台快三小時，我清晨六時在大陸的綏芬河出發，玩到太陽下山剛好是半天，實際上這裡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。我第一次處身日長夜短的地方，加上時差，作息都全亂了，還呆呆的想說要去吃晚飯。

　　海參崴的治安沒有莫斯科那樣聲名狼藉，但我膽小，不敢再亂闖，先走回旅舍的方向，因為再向南走幾百米就到火車站，寂寞星球介紹的餐廳就在對面。餐廳叫「Republic」，介紹說：令人尊敬的食堂，美味俄羅斯菜和自家製啤酒，吸引很多情侶來這裡約會。而我總共幫襯了三、四次，貪它夠方便、選擇多，而且不需要用腦。它是自助式的，熱菜和湯都放在展示櫃，指給侍應看，他就會盛一份給你，之後再到收銀機前付款就可以了。我只點了很少東西，啤酒有幾種和容量，記得挑了最細樽的黑啤，跟著便打道回府，亦結束了特別長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