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失太多的田野考察

　　最近兩、三年，我的家鄉改成日本，2013年初，我又玩了兩星期，足跡遍及兩都六縣。若以城市為單位，我超恐怖的，跑了起碼十五個。櫻花城跡月下賞金魚是常識，由於起點是大阪，奈良縣的大和郡山，循例和順路都要去一下。而我又因為用近鐵五日券，最遠可以去到名古屋，不去愛知縣的著名產區，也對不起自己。

　　那一天我住在三重縣的津市，把行李寄放到酒店後，我便坐電車一路向北，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達彌富駅，那時快四點了。坦白說，一般遊客不會到這個地方，我在網絡遍尋不獲一篇半篇的旅遊攻略，出發前也只是印了簡單地圖，就來個異地大冒險，不過我也慣了。

　　據市政府介紹，彌富在名古屋西邊約廿公里，早在江戶時代已經有開墾歷史。1889年彌富村、十四山村誕生，中間經歷過跟其他村落合併，演變成彌富町、彌富市鎮。2006年，十四山村和彌富市鎮，根據市制施行，變成現在的彌富市。市的吉祥物分別是金魚(Kinchan)和文鳥，車站、電話亭、渠蓋經常會見到牠們。市役所的工商觀光科，還有很多金魚吉祥物的產品，當然也是事後，撮取彌富市政府網頁相片才發現。彌富金魚養殖始於一百五十年前，當時一位郡山的金魚商人，經過現在的彌富市，買地建池讓金魚前往名古屋途中，有地方可以歇息一下。到明治期間(1868年)，佐藤宗三郎成功採卵孵化金魚，亦開始了這一帶的金魚養殖事業。現在我們最熟知的日本金魚達人深見光春，就是繁殖出櫻錦的那一位，更是當地業界的代表人物。

　　彌富市地理上位於木曾川的下游，河水一直向南流出伊勢灣，水量和土質都很適宜養殖業的。我只知道出了車站，一直向南走至筏川，才會找到日本金魚批發市場。市場設立於1967年，資本為一千萬日圓，負責人為伊藤惠造。他同時是「株式会社マルウ」的負責人，資本金同樣是一千萬，業務是金魚、錦鯉養殖、觀賞魚飼料、用品販賣等等，公司在1991年成立，但家族在1915年開始創業，即從事這一行有一百年歷史了。

　　公司的網頁介紹，批發市場佔地五百平方米，水量達到三百噸，有一百五十個網池，出售的金魚至少廿種。當時是四月中算是淡季，魚場這段時間都在繁殖新一年的金魚，市場內的金魚很少，只有一些用來做撈金魚遊戲的小金魚。天氣很，大概是十度以下，放眼沒有一個員工在裝卸金魚，包裝紙盒都是放在一旁。若果是旺季，這些網箱，當地人稱做「KANKO」的木船都是紅色金魚，浮在池子上很壯觀。

　　水池的正中間有一間小屋，來自各地的批發商，每逢金曜日，即是星期五，都會在這裡出價競投金魚，據說一日的交易量達到四十至五十萬條。又或者我到的時候太晚，雖然剛巧也是星期五，總之就是人影都不多一個。彌富市還有另一個同類的批發市場，叫東海觀賞魚批發市場，設置跟這邊差不多，也是有一間小屋給魚商競投金魚的，相片我在日本新聞網找到的，新年還會有初市。

　　話說我走到這裡剛巧拉肚子，附近有一間彌富市日之出小學，但好像已經下課，沒有人了。我迫於無奈下，跑到「株式会社マルウ」的辦公地方借廁所，一輪指手劃腳下，解決了我最急切的問題。出來後，看到這邊有溫室和魚池，辦公室的幾個人，圍在火爐邊喝茶取暖，又再一輪雞同鴨講下，問准對方入內參觀拍照，這邊的金魚種類和數量幾乎是滿員的，網池都放了牌子，寫上種類、大小和價錢，當然是量產的批發價，不能用一般零售價是比較，純粹了解一下魚市行情，這一趟田園考察收獲甚豐。

　　不過我做的準備不足，言語又不通，沒有參觀得很全面，靠伐川這一列地方，無錯是批發市場和辦公地方，以及愛知縣水產試驗場彌富指導所。在走回彌富駅的路上，同一間公司原來，還有國產高級金魚的溫室和中國金魚溫室、養殖金魚用的網池、溫室盤子、水泥池和土池等等一大堆，但我都沒有看清楚，一切都是回來才看到公司網頁的資料。所謂錯失太易，發現得太遲，還有這個金魚特展，我在辦公室門口看到這張海報，後來行程無法安排到名古屋港水族館，那裡還可以參觀日劇《南極大陸》的大道具－－富士號觀測船，那一套戲，講述木村拓哉飾演南極探險隊成員，與一批樺太犬的感情，我也是在那套戲，認識後來憑著半沢直樹而爆紅的堺雅人。

幸福旅程的起點(下)

 

　　中國和北韓的關係，我會用「有事就兄弟，無事就契弟」來概括，兩位都是信奉社會主義的難兄難弟，說到互訪交往，還得要申請簽證。我生於自由世界，很難理解極權社會，連行動、居住自由都沒有，他們的托詞或許是怕亂，所以凡事都要管。要說出入境簽證的話，就得靠別人俾面，一般是相向和對等的安排，中國口說是強國，護照卻很誠實。外交部表示，持中國護照免簽證國家和地區，一共有十九個，南韓濟州島、印尼、馬爾代夫還有可能去一下，剩下的毛里求斯、聖馬力諾、塞舌爾、薩摩亞群島，一生必去的一百個國家，都未必數到他們。市面上有所謂亨氏簽證受限指數 (Henley Visa Restrictions Index)，2012年，貴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中國，在103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92，高過北韓兩位，墊底的是阿富汗、索馬里、巴基斯坦、蘇丹等窮國和戰亂國家。香港排19，有140個國家給予免簽證，澳門和台灣也有近一百個國家。兩個邊陲小城、加一個向以被矮化的省，免簽證待遇差天共地，妹仔大過主人婆，說出來真的傷了民族感情。

　　來到丹東，沒有辦到北韓簽證，又不想望江輕嘆，可以幫襯船公司，碼頭就在中朝友誼橋旁邊，有遊船或快艇可選擇，差別是船速和價錢。行程大致相同，就是載你到對面近岸的地方，觀察北韓兵營、軍事暗堡、觀察哨所、士兵站崗巡邏、一般民眾工作情況。攻略說，只能看、不要拍照，因為不敢保證北韓士兵會否開槍，死了沒命賠的。

　　那條中朝友誼橋，又稱鴨綠江大橋，總共有兩座，第一座建於1909年，第二座，即是完整的一座，建於1937年，兩條橋相距不足一百米。1950年，美軍為了切斷中國對北韓的補給，派重型轟炸機炸橋，戰後只修復較新的那一條橋，舊橋只剩下近中方的四孔橋躉，現在稱為斷橋，1993年，市政府修建了斷橋，加建了觀景台，成為旅遊景點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。我和「劉蛇」本來都想走出去斷橋，看看抗美援朝此等「義舉」留下的痕跡，就在他買票期間給我截著，因為感覺要下雨，結果更是狠狠的一場雷陣雨。我們在斷橋底避雨，少說也半個小時，後來決定衝出去，走到對面的酒店，把買門票的廿七元人民幣，換做咖啡和上網的費用，由於沒有雨傘，我們裡裡外外都濕透了，不過沒有關係，因為我們幸福在望。

　　我們到北韓的旅遊簽證，要在出發前八天辦理(港澳台、東南亞旅客)，旅行社要求很簡單，用電郵提供工作單位和地址、住址、手機號碼、護照首頁和回鄉證圖片，我們只要前一日到丹東，到旅行社交團費，以及一張貼在旅遊簽證上的相片。北韓A線平壤開城南浦四日遊，同胞價2790人民幣、外賓(港澳台東南亞)3900元、歐洲和加拿大等國4950人民幣。觀看阿里郎的門票，另外加800元人民幣，只要是上演季節，這一項是強迫消費項目。無錯是貴過陳奕迅演唱會，但這種十萬人團體操，全世界只剩兩個國家做得出來，即係人一世物一世，捱砍在所不惜，下次北韓試射導彈，我會大聲說自己有份夾錢的。

　　我們從香港坐飛機到北京，原本想緊接坐一班通宵臥舖火車，隔天一早到丹東。後來因為買不到火車票，改為在北京坐動車到瀋陽住一晚，第二天早上再坐三個小時大巴到丹東。丹東是少數北韓特權階級，觀看世界的窗口，當地有一條朝韓風情街，店舖都是售賣南北韓的特產、紀念品等等，我們亦選定了一款手信，打算回程的時候買。餐館當然不少得，「劉蛇」很貼心，知道我之後的旅程，一個人吃飯點菜難，著我到館子，行內術語謂：「有得食好食」。儘管隔天就到北韓，我照樣挑了一間朝鮮風味菜館，也不選中菜，來這裡的人都是講韓語的，相信十分正宗，連狗肉菜式都有供應。我們點了牛骨湯暖身，因為之前給大雨淋濕了，跟著煎黃魚、五花肉、炒年糕，好像還有點到石頭飯，總之飽到捧著肚子下樓，好像才一百五十元人民幣，晚上八、九點就回到酒店洗澡、吹乾衣物和鞋子，迎接四天幸福旅程。

幸福旅程的起點 (上)

　　常言道，做新聞的都是病人，仔細分，算是精神科。病情一般很嚴重，因為沒有幾多個病人記得食藥。出外旅遊也是精神病人的療傷辦法，也許是這個原因，目的地才會挑北韓。朋友知道我要去那裡旅遊，心裡應該會冒出這一句：「有無病呀？」

　　同行團友「劉蛇」是精神病院前院友，現在轉行做差人，幾年前他就慫恿我去北韓，我曾經問，為甚麼硬要找我一起去？他說：「全世界所有旅遊目的地，只有北韓，我老婆不會跟來。」至於選在2013年起行，還有好幾個原因，例如劉家「樹熊」年尾要出世了，「劉蛇」可能要禁足出外一兩年。另外早前一些精神病患者，取道瀋陽邊境城市丹東前進北韓，有了他們做過安全測試，我們也放心沿著相同路線走一趟。一些行家深入北韓的報道，相信亦從丹東混進去的，甚至乎是跟同一間旅行社的，原因往後的篇章再詳細講。

　　我起初對北韓的興趣不大，主因是看過別人的遊記發現，行程受到嚴密監控，去的都是樣板景點，就像搭出來的戲棚，隨時連路人甲也是演員。近年我轉換了跑道做外國電訊，多接觸了北韓這一塊，我發現新聞片段九成九是資料片，就算極少數外國傳媒，例如美聯社、中央電視台有駐地記者，但北韓內部的資訊依然是有限公司。還有為數不少關於脫北者的書籍，憶述生活在這個極權封閉國家的另一面，最紅的首推Nothing to Envy: 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，由美國記者芭芭拉德米克走訪多位脫北者寫成的，台灣的中文翻譯版叫《我們最幸福：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》，這本書全港公立圖書館都掛了預約號，你無辦法直接在書架借到這本書。極度神秘的北韓，吸引我想實地了解一下，這裡到底是天堂，還是地獄？儘管是走馬看花都好，再者這種封閉的國家，在地球上碩果僅存，要去就要趕當下。

　　我和「劉蛇」一早知道去北韓只可以跟旅行團，香港有一間獨家代理，以前可以在澳門，坐高麗航空直飛北韓首都平壤，航線近年取消了，要改為先到北京再轉機。不過難度在報團前，我們要提供在職證明文件，獲批後才可報團，我和「劉蛇」都是精神病院院友，亦不可能偽造文件，所以此路不通。大陸上海、北京、瀋陽等大城市都有組團社辦北韓旅行團，這些地點都是飛機出入的，由於我們對高麗航空沒有信心，故此亦不考慮。剩下的是從中朝邊境城市入手，遼寧省的丹東、吉林省的圖們、琿春都有邊境口岸，當地少數指定的旅行社，獲授權可辦理短中長線、陸路或海路的北韓旅行團，我們就選擇了緯度最南的丹東。

　　丹東我很熟，北韓每次有甚麼大動作，美聯社的DIRECT頻道，總會提供那裡的現場畫面。前景是一座鐵路和汽車兩用的跨海大橋，間中只有一些車輛經過。中景是分隔中朝的鴨綠江，濛濛朧朧的對岸土地，就是北韓特區新義州。而我們參加的旅行團，就是從丹東坐火車過境，然後到達傳說中很幸福的國度－－北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