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月27日 星期二

再好的畫皮也會穿崩



  很多朋友說,北韓給遊客看到的都是示範單位,人、事、物均是虛假的,有甚麼好看?話說最後一日行程,導遊帶我們參觀人民大學習堂,它位於平壤中區的心中之心,周邊有萬壽台、少年宮、金日成大學等重要建築。人民大學習堂由西向東,跟金日成廣場、大同江對岸的主體思想塔,連成一條像北京城的中軸線。

  從人民大學習堂的高層看下去,前面平頂的部分是檢閱台,就是平壤每次大型閱兵、遊行,北韓勞動黨高層,例如國防委員會第一委員長金正恩、中央政治局常委、中央書記崔龍海、最高人民會議常委金永南等,都在這裡向數以十萬計的民眾發表重要講話,又或者檢閱軍隊、新型武器等。遙遙對望的,就是主體思想塔,這是北韓前導人金日成所創立的治國思想,簡單講就是不假外求,只有金氏一家的領導,國家就可以天下無敵。曾經捧到上天的前蘇聯的馬列主義、中共的社會主義,統統掃到地氈底就對了。


  那麼這間人民大學習堂到底用來做甚麼?它是北韓最大的中央圖書館,1982年建成,藏書三千萬冊,裡面兼備教育功能,有多間閱覽室、自修室、教室等。這裡每年會開兩班免費的中文學習班,身為北韓好兄弟的中共,前任國家主席江澤民就曾經親臨指導,另外前任國家主席胡錦濤和前總理溫家寶都訪問過北韓,受到高規格的接待,熊抱攬攬自然少不了。



  我們一踏進室內要拜神的過程不說了,反正這個旅行團鞠躬多過吃飯。北韓導遊介紹說,大堂旁邊的人正在用電腦查書,因為這裡不像一般圖書館,隨你在書架拿書來看。正當劉蛇去拍人家打字的照片,對方打了十次都錯,一個字都出不來。當我們離開時,那個人好像還站在相同的位置,我們又懷疑,「霞姨」是否又找臨時演員來拍喜劇之王?



  建築物花了一億美元興建,內部裝修很宏偉,就像大陸的人民大會堂一樣,一磚一柱用的是大理石,在社會主義的世界,偉大建築花的都是公款,不用計較成本、效益。天花板大大小小的燈,多如天上繁星,但細心想一想,這裡樓底有三、四層樓高,到底耗費多少電,才能把整個環境照得亮亮的?雖知道北韓的電力比黃金還要珍貴。遊客要讀通北韓這本書,難度系數甚高,因為就連當地人,都無法掌握國家的整體情況,就算是官員,以至領導人也不了解。彼此都是披著畫皮而活,周遭滿布謊言,自以為很幸福,我的解讀是「無陰公」。


  剛才說過這裡的借書方法,書架都在職員櫃枱後面,要逐本借來看。另一層的意思是,你看過甚麼書,官方都會知道。當然她不會時時刻刻盯著,反正那三千萬冊書,都是經過官方審查過,沒有不利政權的內容,又或者關於外面的世界,如何超越北韓的事實。這些借書紀錄,只是監視手段之一,遇到告密就有有跡可查。




  另一個令我們大感興趣的是視聽器材室,這裡擺放了算是古董的卡式錄音機,今時今日科技世代交替之快,年青人應該沒有見過用磁帶的錄音帶,而已經進入了CD年代,以至MP3的年代了。至於那部經典的二合一電視錄影機,也是同樣道理,話說我大學時修電視製作的學分,攝影機就是用錄影帶的。到我回母校補學位時,這些器材已經淘汰了,換成DV攝錄機和無線咪收音,我幾乎是不懂得用了。至於錄音帶的再前一代--唱盤,那就經典中的經典,再解釋我也變成古董了。


  不要以為,北韓從立國以來就是一窮二白,韓戰結束後的北韓,經濟發展突飛猛進,就連以北韓救世主自居的大陸,都在羨慕和眼紅。六十年代的大陸,社會主義正是火紅火綠的年代,大躍進、文化大革命等等,餓死、玩死了幾千萬人,這場長達十年的浩劫,不會輸給北韓九十年代的大飢荒。1960年,北韓的人均GDP有253美元,是南韓的三倍,七十年代中期以前,北韓跟日本,是亞洲兩個主要工業國家,現在再跟南韓比較的話,真是天地對調。2007年,南韓的人均GDP是19624美元,足足是北韓的廿倍。此消彼長的原因,是九十年代共產集團國家相繼倒台,北韓頓失前蘇聯這個大靠山,經濟既是一片凋零,又欠缺石油,就連最基本的第一產業--農業,遭受到連年天災,原本糧食還能自給自足的北韓,整個配給制度也崩潰了。




  我看過一些脫北者寫的書,他們普遍都有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的感覺。他們逃到中國的所見所聞,對過往的認知有很大衝擊,例如米飯居然可以用來餵狗,而他們過著的是衣不暖體、食不充口的生活。脫北者抵達南韓得到政治庇護,在適應這個經濟高度發達的社會,更可以說是一場震憾教育。我為甚麼稱讚《我們最幸福》這本書,在於作者選取的個案,情節感人,跟北韓經濟的轉折跌宕,有助讀者了解大時代背景下的故事,亦解釋到我們在北韓看到的影像,就像急凍奇俠,一切就靜止在那一剎幸福瞬間,若不知道前因後果,很難理解這個國家發生了甚麼事。



  北韓和大陸這對社會主義的好兄弟,交換天堂與地獄的轉捩點,可以1978年為界線。在人民大學習堂上中文課的學生,等如風水輪流轉,北韓開始羨慕大陸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。北韓前領導人金正日在世時,多次到大陸考察,了解經濟改革的經驗,但是跟從的話,等如承認計劃經濟和領導失敗,會威脅金家的統治權威,謊言只得繼續說下去,誰夠膽戳破國王的新衣,肯定會大難臨頭。



  全團一共有兩名導遊,據說作用是互相監視,防止任何一個亂說話。我們去到露台兼售賣紀念品的地方,其中一名導遊,就捉著景點講解員,說她會外語,叫她跟我們講英文。另一個相信是較高級的導遊,我們私下叫她做北韓黃婉曼,因為她負責講解北韓的統一政策,北韓前領袖金日成即是金家爺爺,提出了祖國統一三大憲章,包括第一、自主、和平統一、民族大團結三大原則;第二、以聯邦制實現統一方案;第三,全民族大團結十大綱領,統一後改名為高麗民主聯邦共和國。2014年10月,北韓趁著統一主張發表三十四周年,再炒冷飯,要求南韓積極回應這個構思。北韓黃婉曼亦簡單話這個是一國兩制的方案,後來我們跟她說,香港人最有資格舉出一百個理由,解釋這個制度是行不通的,她當然聽過就算,沒有回應。近日有位披著畫皮的大媽話,香港實現普選只是一步之遙,北韓領導人金正恩,正正是用這種假民主的方式普選出來,到底是否近地獄?民主絕對是有國際標準,只要看看官員的仔女,在那一個國家升學,就是答案。

2015年1月19日 星期一

神秘面紗背後的畫皮

  
  

  常言道,做新聞的都是病人,仔細分,算是精神科。病情一般很嚴重,因為沒有幾多人記得食藥。出外旅遊是精神病人的療傷辦法,也許是這個原因,目的地才會揀北韓。朋友知道我要去那裡旅遊,心裡應該會冒出這一句:「有無病呀?」。再者今時今日,只要你有點錢、有點閒,加上特區護照千山獨行不必簽證,要去日本、歐洲都不難。若然說北韓,相信沒有幾多人去過,自然可以炫耀一番,雖然現在身邊起碼有十個八個朋友去過了。



  網上的北韓遊記不多,我和劉蛇大致都看過,幾乎可以用千篇一律來形容,因為以往的攝影限制很多。所有人都要跟團,大陸又好、香港又好,走的都是經典路線,即是來來去去都是那些指定景點,包保不會想去第二次。旅遊巴會送你到每一個景點的門口,不能逛街,也不可以自由活動,旅行團就等如一個移動的鳥籠,現在儘管開放給你帶長鏡頭、平板電腦等器材,視野延長了,並不代表能看得更深入。一些北韓遊記或者報道,很愛用揭開神秘面紗之類的字眼,問題是面紗背後,還是一層不知真假的畫皮。




  我們其中一個行程,是參觀金日成廣場,旅遊巴到達目的地後,部分團友好像缺乏興趣沒有下車。我和劉蛇則先去了一個廁所,兩位北韓女導遊自然沒有跟來,大陸男領隊也不曉得睡醒了沒有。走回金日成廣場的路,剛巧是一個遊樂場,除了一開始就在玩的女童和家長,我見到四名少女,歡天喜地走進去打鞦韆,和拿著數位相機拍照。這幾名女子,是否「霞姐」叫來合演街角遇上的緣份?因為語言不通,我們無從求證,若果真的是臨時演員,我會說她們很專業。



  或許是職業病的關係,事後我反覆研究這些相片,我發現這個遊樂場跟對面的建築物有著很大的反差。那些遊玩設施好像是新的一樣,裡面的人都是光鮮亮麗,穿類似校服的小學生,好像還化了妝。再看看後面的建築物,外牆好像沒有粉飾過,感覺跟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的大陸很相近,兩者併在一起,似乎不合常理。





  再來的是病人熟悉的金日成廣場,通訊社傳來的片段,通常都是人山人海,十萬人大遊行、飛機大炮閱兵等。我們到達的當天是星期日,當地應該是假期,但廣場上幾乎是完全沒有人,就連馬路都很少車經過。金日成廣場的左邊是朝鮮美術博物館,中間是人民大學習堂,右邊是朝鮮中央歷史博物館。



  不過,我還是找到一些群眾集會的痕跡,地上有些數字和記號,我推測是方陣站立的位置,以便從檢閱台看到整齊的陣容,就像軍事強迫參加的操練,而不是自由意志聚集起來。極權的共產國家閱兵,士兵方陣都會以「鵝步」操進場,令人印象深刻。這種步操方式,正確名稱叫「正步」,特點是腳要伸直、腳板跟地面成平衡,起沿於德國前身的普魯士軍人。二戰後共產主義國家,例如俄羅斯、中國、北韓等都採用這種步操方式,其中北韓再改良,上半身板直、手臂不擺動,腳要踢至跟地面成九十度的直角,然後再大力壓向地面,重心靠雙腳交叉的動力向前推進,走起來好像彈下彈下。步法本身沒有對錯,關鍵是極權國家往往透過死操猛練,突顯集體的優異、磨滅個人的意志。鐵幕國家運動員以往都有類似的表現,每個動作像機械人一樣,分毫不差,但眼神空洞,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,才令人不寒而慄。


  香港現實生活也快跟北韓接軌了,社會上出現很多真真假假、人鬼難辨的事,近日成立的「香港青少年軍」,招攬一批曾經接受駐港解放軍軍事訓練的本港學生,籌備過程不透明像軍事機密。「香港青少年軍」成立大典在軍營舉行,制服跟解放軍一樣以綠色為主,又強調特色是以解放軍步操為訓練基礎,只容許幾間左派傳媒採訪。誓詞內容話要報效祖國,以大陸的邏輯,一層層往上推的話,即是要效忠中國共產黨,因為解放軍是要聽黨的指揮,國家之名早給獨裁政黨剽竊了。那些中共在香港的代理人,又或者港奸,企圖混淆視聽、指鹿為馬。少年軍儼如駐港解放軍的一支地下紅衛兵,赤裸裸的操控部分香港人,特別是學生,最可怕的是駐軍直接介入香港事務,所謂河水不犯井水,早已成鏡花水月。

2015年1月10日 星期六

置金魚於道外


  哈爾濱道外區的商住大樓大火,喚起了我的回憶,原來2013年夏天曾經到此一遊。我不是去出事的北方陶瓷商城,買廚具、日用品等東西,那裡一帶都是賣建材、裝修物料,幾乎可以說是成行成市。道外屬於哈爾濱南岸的老城區,網上資料說早在商、周和先秦時期,就已經有人聚居。道外區跟對岸的太陽島,給一條松花江貫穿了,附近有兆麟公園,就是每年舉辦冰燈會的地方。差不多廿年前,我還在讀樹仁時,藉去北京清華大學的交流團,完結後順道再北上哈爾濱,過一個算暖的農曆新年,大約攝氏零下十五度左右。自那一次之後,我確認身體無法在這種天氣運作,也不可能冬天再來。



  這次是盛夏,平均廿度左右,我的狀況好一點,沿著江畔路走到一個廣場,有人看江、有人垂釣,更甚的是有人拖著土製水泡游松花江。這個畫面我不陌生,因為在丹東的鴨綠江邊、南京的長江邊都見過類似的情況,香港只有晨運客才會跳進維多利亞港游泳,當然維港渡海泳亦已復辦,這等如中港接軌嗎?嚴冬時,松花江會結冰的,最震撼的畫面是,當地人會在江中劃出天然泳池,讓壯士游泳,當年卻沒有遇上。哈爾濱的嚴冬到底是甚麼概念,再說回道外那場火警就會知道,倉庫凌晨死灰復燃,氣溫攝氏零下廿五度,消防員射水落在建築物,馬上結成冰柱,水喉放久了也會結冰,燒開水解凍,這一切都遠離我的認知。




  離道外火警現場不到兩公里有一個花鳥魚市場,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,攤販就在自發聚集成市了。1988年,市場退入錢塘街,每逢周末攤敗數目達到四百多戶,從業員過千人,佔地達一萬平方米,是哈爾濱最大的批發市場。由花鳥魚、水族器材、漁具、工藝品等包羅萬有,七成的花鳥魚銷往齊齊哈爾、牡丹江、佳木斯等地,另外鋁合金養殖箱加工業,已成為市場的支柱產業。







  保守估計這裡的攤販連店舖約二百間,但一如我的預期,內地水族業走向兩極化的現象,金魚靠在給市場淘汰的邊緣。攤販賣的金魚,可以是幾塊錢一條,甚至是按重量去算。當然不是龍躉、石斑的價錢,就連紅衫也不如,看看攤販都有秤放在桌上,總結兩個字就是心酸。




  最令我感到驚奇的是,更多的攤販在賣熱帶魚,價錢跟金魚差不多,但買的人絕對比金魚多很多。問題是,金魚起碼是冷血動物,可以隨氣溫調節體溫,再冷的話,就是冬眠,或減少動態就好了。相反熱帶魚需要一個相對穩定、廿多度恆溫的生活環境,前文提文到,哈爾濱的夏天很舒服,冬天零下十多度是最低消費,那些魚怎麼可能撐得過冬天,又或者要幾多支暖管去保溫?電費隨時也交到破產。這個情況,我跟看到北韓人養熱帶魚一樣恐怖,某程度是一種虐待的行為。





  店舖的話,不用說是賣單價高的魚,例如紅龍、血鸚鵡、錦鯉等,這意味著市場不是沒有消費力,而是鈔票不入金魚之門。根據我在大陸的觀察,這不是偶然的現象,一線城市如北京、上海還好,其他二線城市廣州、瀋陽、杭州、武漢等都淪陷了,愈是傳統的魚市,金魚都是佔據地攤的位置,心裡想說不,市場卻誠實到不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