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北韓，未至於有今生、無來世，但肯定是「今日唔知聽日事」。新聞病人模式啟動，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晚上在首爾說，要去北韓開城工業區訪問，以他的國籍和身分是值得寫的故事。但隔天睡醒就說取消了，沒有解釋原因，臨時變卦、不按常理出牌就是北韓的處事方式，總之「估佢唔到」。兜一個大圈，結論還是感恩那一趟四天旅行團，得到的體會，絕對不是食買玩那麼簡單。
北韓地名認識度排名，第一位是平壤，第二位便是開城，這個地方是南、北韓關係的寒暑表，潘基文去到的話，意義大過甚麼六方會談。韓戰後，開城是北韓的領土，但距離首爾不足七十公里。反而我們在平壤出發，要走超過170公里路，加上路況差，要用近三個鐘。我們上午先去附近的板門店，午餐和下午的行程在開城。新聞故事講的開城，通常指工業園，主張陽光政策的南韓總統金大中，在2000年歷史性訪問北韓，同當時的領導人金正日舉行會晤。口講以外的實事，南韓現代集團投資在開城起工廠，僱用北韓工人，既節省成本又可增加經濟收入，雙方各取所需。不過南、北韓關係起伏不定，一嘈起上來，開城變磨心，正式是「阿媽標仔參邊個俾贖金？」。北韓另一個地方金剛山，跟開城的情況差不多，它早在1989年開放，中國和南韓都有安排旅行團前往當地，南韓現代集團亦投資了數以十億計美元，興建酒店、溫泉等設施，但又是雙方衝突而被標參了。
開城是歷史名城，高麗王國在西元918年建都，四百多年後，高麗給李氏王朝取代，初期仍然是首都，直至1394年遷都漢陽，即現在的南韓首都首爾。北韓兩個聯合國世界遺產都在開城，高句麗墓葬群先在2004年入選。北韓2007年，申請將開城歷史多個遺跡區列入世界遺產，但失敗了。到2012再申請，十二個獨立遺跡，包括滿月臺、瞻星臺、開城南大門、高麗成均館、崇陽書院、善竹橋以及王乾陵、明陵、恭愍王陵等。我們去開城要參觀的景點，就是有一千年歷史的高麗時代教育機構－－成均館，即是當時的大學，專收官宦子弟。資料說，成均館旁邊有一間輕工業專科大學，也改名做高麗成均館輕工業綜合大學，我想是當新老並存加薪火相傳的意思吧。
也許是我睡不飽，相片只是拍了一點點，北韓導遊也像打衝鋒一樣，快速略過這個景點。當時就只有我們一團人，期間有些衣著很光鮮的當地人來參觀和拍照，我不確定是不是臨時演員，因為他們跟景點外面的路人，完全是兩個階層。這個旅行團，只有一種景點是不趕時間的，就是紀念品商店，我們在這裡買了很多反美帝宣傳的明信片，部分後來寄了給同事。自己的那一張則挑了金魚主題，也許受中國影響，北韓也有出版金魚郵票，可惜要買一整本，後來我另外買了一張有附金魚郵票的明信片。
特產買過了，這時候北韓導遊都在聊天，監管又是最鬆懈，我們接下來要做一件任性的事。話說劉蛇告訴兒子「浣熊」要去北韓，他想送一件小玩具給一位當地小朋友，分享幸福，但總不成只送一個人，我們決定多買一排顏色筆做禮物。我們事前研究過，只有開城這一個景點，會遇到最一般的當地人，而不是樣板式的臨時演員。我們跟漂亮的景點服務員，拍完集郵相片後，就溜出紀念品商店，因為我們下車之前，看到會有當地人經過。劉蛇找到一個目標小孩，我們愈接近，他就愈是跑開。他笑著把手指放在頭上，扮成開槍狀，兼發出呯一聲。他一直看著我們的動態，漸走漸遠了。
後來再有一位婆婆背著還未會講話的嬰兒，和一位騎單車的小孩，在我們身邊經過，但最後還是決定放棄，我們認為如果無言的接觸，令他們惹上麻煩，並非我們所願意見到的。這時北韓導遊發現我們離隊了，遠遠的把我們叫回來，拋下一句，等一下要查看你們的相機。我們有擔心過一下下，但她最後沒有這樣做，好像有再交帶中國導遊，好好看著四名香港人，但隔天都要離開了。
開城最出名的還有人參，這裡出產的才算正宗，我在上一間公司看到台灣中天的廣告，才知是賣高麗參，而不是南韓正官庄。我們的午餐，亦是推薦要喝人參雞湯，但是自費項目，一窩要兩百蚊人民幣，份量足夠四人用。同桌只有來自廣東的幾位大哥有訂到，我們則吃回團費包的銅盤餐。很多前人攻略都會投訴只有兩塊豬肉，其他的都是泡菜、漬物之類。但回頭想，如果吃得飽，誰會訂人參雞湯？唯有寄望，回到平壤的晚餐，能夠吃得飽。這天的餐點都是經典的，很值得寫一寫，跟旅遊書喪食行程相比，真是確不同。
行行重行行近三個小時才回到平壤，我們在北韓導遊催促下，搭了一個站的地鐵和參觀少年宮，正當旅遊巴駛至青年大街，看到一系列室內、室外運動場地盤時，還以為是北韓導遊要介紹偉大建設。說時遲、那時快，旅遊巴繞到其中一個地盤後半山，停在一座兩、三層高的建築物前面，然後說晚餐在這裡。當時正值炎夏，氣溫有攝氏三十度以上，這頓特色晚餐居然是吃火鍋，貫徹旅行社宣傳單張話「包你食得飽」。一個飽受飢荒困擾的國家，有牛油麵包、湯泡菜、豬肉豆腐素菜、炸魚塊給你吃，你會以為身處平行時空。當然我亦聽過北韓同學會的朋友說，在平壤食韓燒、漢堡牛肉。早餐以外，大同江啤酒同水一樣，是每餐必附的飲品，我亦早聞大名。
建築物的外貌，跟一般住宅差不多，但內裡是有裝修的，規格跟大陸餐廳差不多。我們踏進其中一間房間，可以用燈光火猛來形容，電視機放著北韓版的仙樂飄飄伴唱音樂，如此美妙的氣氛下，突然噗一聲－－跳電掣。再開還是跳掣，鍋裡燒，汗漣漣，北韓不單缺糧、也缺電，沒有晚上的行程，跟這個都有關，旅行團奉行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，朝鮮半島衛星圖片上黑了一塊，就是這個原因。我們以前曾經笑過上海外灘夜景，是靠市政府花錢打燈打出來的，後兩排的民居都是黑黑的，既是缺電、也是缺錢，今時今日人民大翻身，窮親戚還在走寧要核子、不要褲子的舊路。
我們急急把火鍋吃完，走到室外吹吹風，問北韓導遊山上兩間酒店叫甚麼名字，其中一間還在蓋的。劉蛇說，前人攻略提過妙香山酒店的鬼故，因為北韓興建的酒店，外貌設計都差不多，例如頂樓一定會有旋轉餐廳。大陸改革開放初期，深圳的香格里拉酒店，不也就是一樣。還有深圳的香蜜湖、西麗湖、珠海的珍珠樂園，不斷複製香港的海洋公園、荔園的方程式，就算現在的東部華橋城，也是集合了全亞洲主題樂園的機動遊戲，只是佔地規模、刺激度再放大十倍而已。朋友問我對北韓的印象，感覺就是九十年代初，剛剛返大陸旅行一樣。一樣是黃皮膚、講廣東話，隔了一條深圳河，社會主義的天堂、資本主義的地獄，日子調亂過。
再說回那些禮物，我們在離開平壤之前都沒有送出，一方面怕對方惹到麻煩，另一方面放在地上等他們回來拿，又不太禮貌。大陸旅行社有在旅客需知提過，不要在火車上拋禮物給當地人，北韓習俗上是不禮貌的，因為看起來像餵鴨子。可是大陸旅行團的破壞力無遠弗屆，在北韓也不例外，到處喧嘩、不排隊、吐痰吸煙等都是小菜一碟，更大的問題出在「活得比你好」的心態。我在火車上聽過大媽說，北韓的米飯不錯吃，因為都是大陸給的，我們一年送了多少多少援助給她，這些話才真正是傷害民族感情。大家以往都是一窮二白，吃大鑊飯過日子，走社會主義的道路，後來雖然分道揚鏕。但大哥沒有忘情，儘管小弟到處生事、撩交打，依然是胸貼背靠在一起，柴米油鹽醬醋茶定時供應補給。回帶看一看，大陸團友大部分都是上年紀的，如果沒有那一份革命情感，怎可能會揀北韓做旅行目的地？四天團，大陸人的團費要二千九百人民幣，這個價錢足夠出境去泰國了，食買玩的條件都會比北韓好，恩客自然雄起，更會怪小弟紅眼症發作。這種心態放在中港矛盾同樣適用，所以劉蛇說得對，大陸團友永遠是旅程中一道風景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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