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報名、要硬闖

 

 　　「有些事現在不做，一輩子都不會做了。」電影《練習曲》的對白掀起單車環島的熱潮，有人會用兩星期，日踩過百公里完成這個夢想，但我不是黃金寶、也不是李慧詩，踩不了這麼長距離。旅遊方法跟足球入波一樣千變萬化，台灣東半部交通主要靠火車，不然就要開車，而我沒有任何駕駛執照，想用單車穿梭各個景點，最理想是去到邊借到邊，酒店或民宿沒有就去租，單車熱潮下到處都有租車站。一條直線由花蓮玩到台東，每個停靠點住兩天，區間定在腳程六十公里左右，你就可以細味山海之間的美景。

　　人到台北，太魯閣號直殺至花蓮已經天黑，我先出站買一個懷舊火車便當，古早甘蔗味的烤雞腿賣完，就試香菇滷肉，肉入味、疏菜甜、在地富麗米，到現在還是80塊台幣的功德價。

　　民縮是朋友推薦的「呼吸」，要多坐一站火車至吉安，再走一點點路就到。民宿主人保川熱情好客，問我為甚麼不叫他準備晚餐，又招待了一碟水果給我。在地人說話生動有趣，他親自介紹客房設施，感覺就像招呼朋友來家作客。我安頓好了後，按他的介紹出去買燒烤和啤酒宵夜。

　　憩居以水、夏、陽光和星星做主題，我住的房間是「空氣」，除了電視，還有音響，可以每秒每秒哼着愛歌，簡單舒服，果然是維生的必需品。簡單梳洗後，我一覺睡到天亮，「呼吸」有單人禮遇節扣，當時連宿是一千台幣一晚，非常超值。

　　地下大廳到處都是貓，我想至少有三、四隻，門窗都是打開的，讓牠們自出自入。牠們也一點不怕生，總之你有你生活，牠有牠閒適，宵夜和早餐都是牠們伴我左右。花蓮元氣早餐，好山好水出地瓜水果，雞蛋、多士，重點是朋友翻到天腳底都要找的綠茶醬。

　　餐後保川陸續替客人講解在地人文風景和路線，還會附上影印出來的衛星地圖，那時智能手機才剛盛行，所以蠻土法的，但最重要是一顆熱切的心。保川想推薦七星潭周邊，但因為我去過，堅持要去有點難度的慕谷慕魚。他按我的需要，草擬了一趟37公里的行程，由吉安出發到慕谷慕魚，遊山玩水過後再往南走，到鯉魚潭一家原住民小店，吃山野菜午餐。補充體力後，沿台九丙線直到平和火車站，調頭轉台九線，東華大學附近有一家吃古早味冰的店，回民宿之前，還可以先騎到東大門夜門吃晚餐。

　　保川借了家裏的爬山車給我，離開「呼吸」的第一個景點－－慶修院，是一所建於1917年的日本佛教寺院，日治時期當地開闢了移民村，他們來自四國德島縣吉野川一帶。寺院是傳統江戶風格，八十八尊石佛據說請自四國的寺院，讓移民安身立命於此。後話是移民帶來了日本的稉米，外型圓短、黏性強，是花東普遍的米種，其中越光米更是天皇御用貢米，池上米聲稱比新潟米更優。

　　第二個停靠點－－蓮城蓮花園，園內有六十多種蓮花，還有蓮花茶免費招待，不過我是蓮、荷不分的人，但總算學多了出於淤泥而不染的奧秘。雨水落在蓮花葉片上，不會沾濕，而是凝結成水珠。由於葉面有防水結構，只要有稍微震動，水珠便會滑落，蓮花這種防水、防污機制，目前應用在衣料、餐具、油漆的開發。

　　我在離開吉安市區前，買了兩樽一公升的茶，和一包鳳梨就前進慕谷慕魚了。路很好找，蓮花園出來一直走，接回台九丙線的大馬路沿路一直騎，看到木瓜溪就是目的地的下游。穿過榕樹社區會看到銅門大橋，跨過對岸就是銅門村，這裏是太魯閣族原住民的聚居地，山高水大，沿溪有八座水力發電廠。為了保護自然生態，遊客需要申請乙種入山證，每日限600人，上下午各佔一半。保川說配額多半給旅行社掃光，我拖至下午一時半才到，不出所料已經派完。無報名、要硬闖，是舊公司派採訪工作時常見的備註，保川的錦囊教我去閘口求一下警員，台灣可愛之處是人情味，結果得逞了。

　　水清有沒有魚未知，但太陽一曬到底，礦物質折射出湛藍、翠綠的顏色，我想不到除了九寨溝、黃龍，真的谷外有谷、水外有水。這裏喚起我很多中學地理課的知識，慕谷慕魚跟太魯閣的地貌相似，都是板塊移動引發的造山運動，形成高山深谷的獨特地貌景觀。雨水從海拔超過3000米的奇萊山東面下來，形成河流，亦即是木瓜溪，最後在吉安和壽豐鄉之間出海。河流上游的特點，河道畢直、高低差距大，水流產生巨大能量，常見有瀑布。造山運動的副產品－－大理石，它是經過高壓高熱而成的變質岩，保川說在溪流細心挑的話，有機會找到台灣玉的原石，其中一種就是貓眼石。

　　台灣的地形像是一隻手掌，中央山脈是分隔東、西部的天然屏障，北中南各有一條橫貫公路連接，小學國文老師介紹過，不知為何我印象很深，到現在還記得當日課堂的畫面。這些路是從半山腰開鑿出來，部分路段興建了混凝土隧道，支撐山體結構，因為有地震和颱風夾擊，加上土石鬆軟，經常有落石、崩塌。縣政府去年尾封山，在容易有崩塌的一號隧道前，興建一座透風的隧道，和修建銅門大橋至龍澗發電廠的道路，預計2017年6月30日完工，景區只開放不用入山證的翡翠谷。說回我的行程，路程不算長，但單車似乎怪怪的，一開始就發現用「低波」很費力，前面的齒輪要調到「中餅」。我的信心大於能力，由閘口騎到龍銅7KM的斜路出事，兩條大腿一起抽筋，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。放我入閘的警員叮囑不要害他，這裏連手機訊號也沒有，真的叫天不應、叫地不聞，我馬上落車拉筋舒展肌肉，之後馬上回航。

　　我一度想跟保川建議的行程，不走回頭路，但是誤墮田野，後來還是原路折返。途中經過一間南華大陸麵店，老闆來自浙江，牛肉煎麵脆脆，據說保留了外省口味，已故的蔣經國總統也吃過三次。很多顧客幫襯，但又未至於要排隊，我二話不說跑進去吃麵兼小休。頭一天的正式行程，我就弄到雙腿和屁股劇烈酸痛，真是很失敗的規劃，往後很多天幾乎都在復健。

大丈夫能屈能登

　　屈在香港踩單車真的會病，環境不遷就，既是土地問題、也有其他駕駛者態度等，總之罄竹難書。有命出外的話，有得踩好踩，尤其是日本，去極不會厭。我第二次去北陸，我有兩個原則：未去過、有單車租。台北飛小松機場，住金澤，玩的目標一直向北－－能登半島。從日本旅遊網站得知，和倉溫泉觀光協會有27速的爬山單車租，四個鐘500円，反正有北陸PASS任搭特急，兩個鐘車，再行1.5公里就到。協會靠在綠化帶的內街，單車直落臨海溫泉酒店大街，一分鐘就見到通往能登島大橋的十字路口。

　　和倉溫泉位於能登半島東面的七尾灣，它是一個風浪平靜的內凹海灣，海中央就是能登島，分別有能登島大橋和中能登農道橋，可以接回半島。在香港，這些跨海大橋都是高速公路，汽車才能用，但在日本，一般都會有行人路可以給單車共用，天堂有路你不踩就笨。

　　能登島大橋全長1050米，不知為何能屈能伸、有高有低？大橋1982年開通，初期是收費道路，17年後收回55億円建造費，就改為免費使用。2007年3月25日，能登半島發生6.9級地震，震源深度11公里，屬於破壞力較大的淺層地震。這次是能登半島自1930年以來最強的地震，造成1死300多人受傷，大橋一度封閉近一星期維修。

　　我租單車時已經是下午，加上是平日，能登島大橋並不多車，路牌顯示當日只有約二千架車使用。我一早預計了來不及繞大圈，取道中能登農道橋回七尾市區，再返協會還車。過橋後我往右走，沿路兩邊都是叢林，雜草樹木長到出行人路，我幾乎要縮頭彎腰躲避，事後孔明，就算無頭盔，踩馬路都很安全。第一條經過的村落是須曾町，農田的面積比屋還要多。過了先崎神社又開始上斜，慢慢由兩邊叢林接回海岸景色。往後的一大段直路，一邊是山坡，另一邊靠海的是民居，我直到能登島海族公園才停下來休息，大約踩了10KM。這裏有一間島之湯的溫泉食堂，即有得浸和有得食的地方。至於海族公園則有一個500米長的人工沙難，可以睇水、睇石。

　　前文明明講緊踩單車，點解要提地震？因為同地貌風景有關，亦是回歸旅行的基本意義，讓眼睛認識一個地方的地理演進，並非日本，所以漂亮。整個能登半島都是國定公園，面積約等如兩個香港，丘陵多、平地少，上上落落都是斜路，專程去租變速爬山車是常識。沙灘對出的海灣，有零星的島嶼或岩石，像生長在海中央的磨菇，只有頂部長有植被，亂用E沖C模式影出來的相片，你會以為是外星人登陸地球的太空船基地。

　　島嶼四周都是淡黃色的懸崖，那些都是黏土組成的泥岩(Mudstone)，屬沉積岩(Sedimentary Rock)的一種。風化侵蝕將岩石化整為微，透過強風、海浪、流水等力量，搬運至某一個地方，再經過長時間層層堆積、沉壓、脫水等過程形成沉積岩，遇上板塊活動才將岩層帶回地面，又或者升高過海平面。香港也有沉積岩，只是比例較少，東平洲的頁岩是代表性岩石。沉積岩的形成，跟河流、湖泊、海洋的關係密切，成分中經常有動植物殘骸。能登島南面的岩石是一種叫珪藻泥岩，岩層大約在1400萬-900萬年前形成。珪藻又稱矽藻，是單細胞植物，特性是吸水力強、能防蟲，開採出來的岩層，一般會用來做地墊吸濕防黴，或做除蟲劑等產品。

　　單車能屈能登外，還有每年三月上旬的萬葉之里馬拉松，香港有跑友分享過去年的心得，當你見識過日本馬拉松的玩法，是比天堂更天堂，還會甘心跑渣馬？全馬正正就是我起初構想的單車路線，由和倉溫泉酒店大街跑過能登島大橋，再經中能登農道橋返回七尾市區，和倉溫泉是終點。雖然是鄉鎮級別的馬拉松，重點是安排貼心，早上十時開跑，沿途有傳統表演打氣，有土產蠔仔飯食，識揀都知點揀。再者那位跑友想紀念由三次半馬跳升至全馬，他的朋友無聽過能登，但現場都聽到中港台同胞的聲音。

　　跑好、踩好，和倉勞動過後有湯泡，溫泉酒店大街有一個公園，除了莊川孫七朗櫻之木，還有一個妻戀舟之湯可以泡腳，消除一下來回20公里的疲勞。和倉溫泉有1200年歷史，泉水水溫達到92度，冷卻後使用能美白皮膚、治療風濕症、神經痛等。另外泉水含豐富的納，稀釋後可以飲用，1881年在德國的萬國礦泉博覽會，獲選為世界三等礦泉。溫泉是板塊或火山活動的副產品，日本、台灣都處都於地震帶，有危才有機，香港唔恨得咁多，總之得閒就要去解下鄉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