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車便當的故鄉

   

　　小時候看馬榮成的漫畫《中華英雄》、《風雲》，知道他深受偶像池上遼一的《傷追人》影響，所以我一聽到池上，就覺得很日本。池上是台東縣最北的一個鄉，上接花蓮縣富里鄉，兩個地方都是盛產稻米，尤其是日本種的粳米。花東地區面向太平洋，常遇到颱風和地震，加上交通不便，人口亦不及西部多。對外交通命脈就是花東鐵路，早期由於線路鋪設、地理條件、客量不多等關係，出門至少要八個小時，如果要經北迴或南迴到西部，車程更至少半日以上。火車票不像飛機票包含餐點，乘客要自備食物充飢，便當於是應運而生。不過在池上傳統上叫飯包，因為最初是造成三角飯團，上面鋪卜肉、黃菜頭、烤肉乾等餸菜，看起來像生魚片壽司，用油麻繩綁好包裹在竹葉內。

　　這裏不是火車站，也不屬於鐵道部，但放了兩列舊花東線的車廂，它本身沒有動力，要靠柴油拖頭拖行，速度有限，不過現在流行漫活，反而成為獨特的旅遊體會。車廂保留了相等於是出生證明的編號，我很容易就在網上查到它的履歷，台鐵停用報廢後輾轉流入民間。部分座椅拆了出來，放在車廂旁邊的有蓋用餐區，車廂騰出來的空間則安裝了雲石桌子，顧客可以坐進車廂享用飯包。花東列車的特色除了慢，就是熱，因為只有風扇，但現在都成了裝飾，窗戶不用打開，因為裝了冷氣。池上飯包有超過七十年歷史，這間文化故事館屬於一間叫悟饕的企業品牌，包含餐廳和博物館，但一個飯包才賣港幣廿元，還未計人工、燈油火臘，幾時回本真是天曉得。

　　悟饕是連鎖式經營，分店和加盟店遍布台灣本島，而我第一次則在外島金門吃到，也極力推薦給同行的朋友，回程我還買了一包飯包專用米－－蓬萊白米高雄139。飯包款式很多，包裝盒面就印了約十款，我那天跑進到店裏避雨，想說之前吃的那個晚餐沒有很飽，於是就買一個鯖魚帶回民宿當宵夜。

　　這一趟旅程選擇的住宿點，首要是近火車站，不然就要有接送，再來就是有單車借，稻香村民宿完全符合要求。民宿主人是種田的，經營的順興米舖自產自銷，跟她接觸會感受到在地人的熱情好客。房間裝潢簡單舒適，就像住在朋友家一樣，其他房間有別的住客入住，但沒有碰到面，只看到客廳多了幾台單車，相信他們是來環島的。

　　民宿距離火車站三公里，店舖亦集中在那裏，所以單車就成為主要的交通工具，我出來買飯包、手信、火車票等都靠它。沿途都是稻田，那時剛巧有颱風要來，很多稻穗吹倒了，農夫粒粒辛苦灑滿了地。

　　不過要數池上的經典，自然是全美行，老板說不用找看板，老祖宗傳下來就是一款，一賣幾十年，堂食的海帶雞湯無限量供應。我下火車時，以為很多乘客的目的地都一樣，誰知道他們都是趁停車的幾分鐘，趕着買便當。客人一手一百塊鈔票，職員一手便當，交易就完成，廿塊零錢找續、筷子都貼在便當盒上面。外地旅客可能不知道，台鐵的客、貨運本業都是虧本的，唯有餐飲部，即是賣火車便當的業務才是賺錢的。我聽當地人說，只要自強號列車，才會有便當賣，通常就只有豬排一款，除非在台北、高雄等大站的台鐵本舖，才會有較多選擇，但受歡迎的款式很快會賣完。基於肥水不流別人田，台鐵只有很少數車站，會將月台便當銷售權外判，當吃過全美行，你就會明白台鐵的便當算甚麼？

朴槿惠下台以後

 

　　就算不懂符號文，病人這陣子也迫着要了解朴槿惠，她是南韓首位遭罷免下台的總統。一念地獄的是，揭開了韓流的華麗畫皮，政客財伐勾結，世襲式壟斷國家權力和財富。一念天堂的是，結束獨裁統治三十年，南韓確實走上了民主康莊大道，既可以用選票，將一個人送上總統寶座，亦可以用憲法將當權者拉下來。以後未來像個謎，是好是壞所有人共同承擔，不用計較過去的輸贏得失，撕裂的責任不在抗爭者，而是違法徇私的政客財伐。

　　住慣鳥籠的香港人，看到飛上枝頭的民主鳥，羨慕到口水流滿地。經濟上最常拿來比較的「四小龍」，就算最專制的新加坡，都是用一人一票，選出執掌政府權力的政黨，沒有小圈子提名、選舉委員會等層層關卡。南韓和台灣甩開香港的距離，不是用燈位計，全民直選總統至少有廿年光景，保守與自由、右或左、藍變綠，來回都兩三轉了。

　　平行時空的香港，當家作主廿年還在玩「估領袖」，看看北大人握手、攬人，捕風捉影找貼士，到底祝福有鬚定無鬚、欽點是男定女。參與這場大龍鳳的選委，界別分布格局沒有大變，進展只是由400人，放大至1200人一齊玩把戲。他們大部分都是香港人模人樣的傀儡，但霞姐都會「蝦碌」NG，更何況這班政壇茄哩啡，政改表決一役，充分證明浪費了幾廿年飯盒錢。嗜權如命的北大人，保險向來買足百分之三百，不怕任你選，因為有不敗神功護體－－絕對任命。

　　自己爛攤、自己收拾，朴僅惠貶回庶民只是國家重新出發的開端，往後的手尾一籮籮，刑事調查、起訴親信、逮捕財伐、補選總統等。一個世紀多以來，朝鮮半島獨立和自主的路，都是高高低低、彎彎曲曲中跌倒。拉勻來計，朴僅惠當總統的這幾年輕若微塵，就算計埋她的父親軍事獨裁者朴正熙，也只是一縷輕煙。

　　南韓眼下最大的隱憂，是在外圍虎視眈眈的強豪，跟前殖民統治者日本的島嶼爭議、擺放慰安婦少女像，來回在道歉、賠償之間，還不至動刀動槍。本是同根生的北韓，三天不到兩夜就在頭頂燒炮仗、射導彈。另外北韓東部，咸鏡北道豐溪里核子試驗場，正在如火如荼準備第六次核試，爆錯洩漏的話，直接波及的反而是中國和俄羅斯，兩位社會主義的難兄難弟。

　　朝鮮半島自古以來，受到中華文化很深的影響，南韓和中國的國土並不相連，中間有北韓緩衝，中韓只是隔着黃海對望。中韓在地理上有區隔，偏偏一場四國關係的角力，變成了磨心，韓戰以來種下的恩怨，更似乎要一舖算清。

　　北韓一早證明了手上的導彈，喜歡射那裏就射那裏，足以摧毀鄰近的首爾，以至半島上任何一個大城市。南韓受不了終日擔驚受怕，求救美國要一個盾牌擋一下，於是部署薩德導彈防禦系統，攔截飛過來的北韓導彈。一無是處的中共，最叻是指鹿為馬，當年韓戰支援北韓侵略南韓，頑蠻說成是抗美援朝。今日則指薩德的雷達威脅安全，完全無視自己拿着矛、揮着棍喊賊捉賊，中國沿海到底有幾多少導彈，對着周邊國家喊打喊殺。再者它使用的雷達，何嘗不是伸到別國領土？

　　丁蟹式的大國崛起，全世界都錯，只有它一個是對的。現在更恃着財大氣粗，限韓令、禁遊令，用盡各種藉口打擊在華經營的南韓企業，甚至縱容義和團到店舖搗亂，這些人永遠不知道背負中國人的身分有幾丟臉？

休假式治療

　　出外旅遊最怕開壞個頭，這趟單車接龍環島的第一天，我雙腳已經報銷，往後想飛都難。應急方案是放慢腳步，邊休假、邊治療，配合台灣的慢活步伐。香港人一向「唔急但趕」的性格，逆向思考的話，不失是一件好事。第二天我依然住在「呼吸」，呆呆的繼續借了有點壞的單車，唯一學精的是只在花蓮市區亂跑。

　　a-zone花蓮文化創意產業園區，前身是有過百年歷史的酒廠，那時ROT案剛剛招標，最後由一家叫新開股份有限公司投得，結合在地特色，發展和營運文化、藝術活動。台灣在這方面跑贏香港幾條街，台北的華山、松山等園區，人人爭着朝聖。我後來再來花蓮，遇到周末在辦音樂會，夢幻時刻拍下的相片十足十現代塵世美。這一次我借了哥哥的智能手機，相片故意用LOMO風格，《接龍環島》這個系列都會使用這些相片，後話是傻瓜機的相片，在一次硬盤突然死亡時全毀了。

　　那時是炎炎夏日，每騎到一個點，我都都是滿身大汗，離開文化園區就是兩公里外的美崙。人在花蓮，有時會以為在日本，因為到處留有日治時期的文化資產。其中一個是昭和11年(1936年)建立的將軍府，建築物是用珍貴的檜木建成，是當時的軍事指揮官中村大佐的宿舍，旁邊則是下屬的宿舍。台灣光復後變成國軍眷村，直到2005年要清拆時，才懂得要保護，現在列為縣級古蹟及歷史建築。

　　建於1943年的松園別館，雄據在美崙溪畔的半山，更加值得一遊，相片沒有拍到建築物，但這裏埋藏了神風特攻隊的故事。風蕭蕭兮易水寒，壯士一去兮不否返，隊員喝過天皇賜的「御前酒」，才去執行同歸於盡的襲擊任務。建築物地下和二樓向海的陽台都放了沙發，給旅客發呆古之憂情，遠看着無邊際的太平洋，前景放了作家留下關於海的新詩，又是另一種大時代、小人物的心情。

　　說來有點煞風情，但不寫的話，有違跟片寫故事的原則。我回程時經過火車站，買了很想吃的烤雞腿便當，甜甜的雞皮因為給甘蔗煙燻過，美味但是很邪惡。此時此刻，你會二話不說吞下去，還有不用多說的滷蛋、野菜、富麗米。台灣便當的好處，只能填一時的胃納，我天黑前就回到民宿又餓了，宵夜仍是保川介紹的那一檔燒烤，因為附近都是民居為主。

　　台灣的夏天很毒，單車接龍環島的第二站，我亡命地挑了一家溫泉旅館，地點選在以牛奶聞名的瑞穗鄉。由於跟火車站有一段距離，腿斷再走路會死的，幸好有接送服務。我入住時，太陽已躲在中央山脈後面，於是借了旅館的淑女單車，到附近繞一下。住宿的地方叫豐盛木屋，泡溫泉則要到五百米外，同一老闆經營的瑞雄溫泉。盛夏光年加上是平日，旅客不多，晚餐只能在便利店吃關東煮和冬粉，這也是借單車田野考察的目的之一。這裏有一條養生樂活的產業單車徑，全長約八公里，有種植鳳梨(菠蘿)、菠羅蜜(大樹菠蘿)、文旦的田地。

　　瑞雄溫泉在零一年開挖，牽起了這一帶的溫泉熱，之前只有瑞穗溫泉，和紅葉溪對岸的紅葉溫泉，但它屬於萬榮鄉，共通點是起初都是由日本人開發和經營的。它是氯化物碳酸鹽泉，沒有臭雞蛋味道，泉水無色，但因為含有鐵質，湧出後遇到空氣氧化，呈現金黃色。日式布局的溫泉，相片看來起陰森恐怖，還要月下獨享黃金泉水，膽小者勿試。這裡有隻反斗貓盯場，相機燈一對焦，牠就翻來覆去，無時停，手機影相則沒有這個問題。

　　豐盛木屋一共有三列，我住的雙人房，門外停了單車，客人可以隨便使用。房間內就是沙發、木櫃和兩張床，樓底很高，我猜有三米以上。田野考察期間，遇上一隻擋路的甲蟲，我把它檢回房間放到傻瓜相機袋，一度想帶回香港。也許牠不想坐飛機，趁我去泡溫泉時逃脫了。

　　隔天睡到很晚，早餐很簡陋，只有三文治和飲料，可能是附近買回來，然後掛在門鎖，扣門通知住客自取。早上的太陽真的不能說笑，我當然沒有再騎去牧場看牛牛，躲在房間吹大冷氣。離開前，我跑去看其他木屋，這些都是四人房，裝潢很不錯，床鋪很整齊不像有使用過。夏天沒有那麼多旅客像我想泡溫泉，晚上回房間，則看到有自駕遊旅客住在旁邊，但一覺醒來就不見人影了。

　　我沒有趕着離開，因為沒買到火車票去下一站池上，暑假期間花東鐵路一票難求，甚至連站票都沒有。開車載我去火車站的旅館職員說，火車票一開始預售，就給旅行社用軟件秒殺了。它們確定用不到，才會在前一晚退票，所以你當天去火車站就會買到，還要是有座位的。我本來想去有名的涂媽媽肉粽，但中了樂透，東主有喜休息，改吃另一家的綠茶肉圓和鵝肉冬粉。另外為了安慰自己，在便利店買了72度低溫殺菌牛奶，想說產地直送，新鮮兼特別好味，不過我後來發現台大的便利店都買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