猴年魚獲總結

 

　　我家附近的購物商場，猴年布置用了兩層樓高的桃花王，配上巨型的蘭壽圖案花樽，旁邊還有展板介紹這個金魚品種的特色。農曆新年是傳統消費旺季，商場會營造氣氛刺激買氣，消費者都願意多花一點，買魚亦不例外。大陸的金魚生產和銷售跟氣候的關係密切，像農作物四時有序，而秋冬的長途運輸風險比會春夏低一些，算是收成期。香港的金魚九成以上來自大陸，我一向認為農曆年，是總結全年收獲的界線。近年興起的生產地泰國，因為處於熱帶地區，全年都是生產季節，貨源供應平均，加上我很少接觸這一塊，不敢亂說。

　　說回大陸的金魚養殖場，一般在農曆年過後選種留魚，準備在清明前後，繁殖新一年度的幼苗。除了繁殖用的種魚，以及留下繼續養的一年魚，庫存還是有魚可賣的。秋冬交替，魚場會有多一造收成，但只有幾個月時間飼養，加上氣溫轉涼減低食慾，金魚成長速度會較慢，應市的主要是小金魚，以及去年留下的兩年魚。這時，某些熱銷品種、顏色、尺寸的金魚會陸續斷碼缺貨，有時甚至早在農曆年前就出現。魚場的批發價，會隨季節、庫存而浮動的，如果求過於供，水族店的出價可能要平時高，甚至要以用炒價才能找到貨源。

　　我嘗試用猴年的魚獲，解釋大陸金魚養殖周期，我一直養蘭壽為主，它亦是金魚街最流行的品種之一。去年二月初，即是水族店在農曆年前的最後一次進貨，我買兩條約10-12公分的蘭壽。品質應該是一年之中最佳的，因為在魚場經歷了十個月的選別，代表這些魚養下去的市場價值，會大於幾個月時就批發出去。其中一條是典型的梳子背紅蘭壽，頭瘤是傳統的薄薄一層，尾巴小巧漂亮，可惜不知道甚麼原因，很快就掛掉。另一條則是紅頭的紅白蘭壽，背幾乎是平的，尾柄明顯起角，亦沒有很順的彎下去，但牠游起上來堅挺有力。我養了牠快一年，長度沒有太大變化，但闊度加厚了，游姿依舊硬淨。

　　10-12公分的福州蘭壽不足一歲，也是我喜愛買的「中魚」，原因是供應量較多，價錢在100-400港元之間。我們形容這些魚較有「玩頭」，頭、背、尾格局已成，但有很大的成長空間。香港的居住環境不像台灣寬敞，一般人的魚缸約在三英呎上下(約91.5公分)，如果你養多過六條這些「中魚」，又愛餵魚的話，隔天就得要換水或洗棉，過濾系統負荷不來，水質崩壞就會爆發瘟疫清缸。再者不要忘記，只要你稍為會養魚，三、五年壽命是起碼的，意味魚缸要預留空間讓牠成長，否則一下就到達臨界點，愈買愈是死魚。金魚街也不是沒有兩歲魚，或18公分以上的蘭壽賣，口袋夠深的「集郵者」大有人在，但我的魚缸真的沒有空間容納，密度愈高，清洗工作會成正比的增長。

　　我經常特別提出，香港買金魚的方法有異於其他地區或市場，福建福州的金魚一般會用空運送到深圳，當天再用貨車送到香港，廣東東莞的金魚則會直接用貨車送到金魚街。魚到店一過水即下缸銷售，沒有台灣慣用的檢疫程序，香港魚友需要承擔過程中的傷病死風險，再者水族店的魚隻密度，亦是超乎台灣魚友的想像，只要你來逛一次就會明白。農曆新年期間，金魚街的水族店會照常營業，大陸魚場則不會出貨，至少至初七以後才會復工。水族店在過年前會加倍進貨，魚友只能靠經驗觀察，外型和狀態合乎要求的，就要盡快包走。我一直很佩服那些零秒出手的大師傅，由於買魚的配額有限，我幾乎要等他們挑好，才會找到自己想要的魚。

　　由清明至中秋算是金魚淡季，春季是繁殖季節，但乍暖還寒的天氣亦容易滋生病菌，尤其是超高密度的運送環境，遇上母魚下蛋，水質急速惡化也會令魚隻出問題。夏天氣溫回升，魚場會大量餵食和換水，刺激金魚的食欲，是金魚的重要成長期。高溫則是長途運輸的剋星，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，到店時整箱魚報銷亦偶有所聞。金魚街這時開始有很多4-6、7-9公分的蘭壽仔魚出售，我在八月下旬就買了三條，由於是最便宜的魚，絕對不會是條條精彩，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缺點，視乎你的寬容度有多大。香港魚友一般都不繁殖，我會把在「盤仔魚」尋寶，當成是訓練選別的眼光。這些仔魚未出色、未發頭，比「中魚」會有更大幅度變化，挑戰性蠻大的，托賴三條魚還在我的缸裏，且都有些進展。

　　由中秋至農曆新年前，可以說是香港魚友買魚的黃金時機，我十多年前進入金魚圈，還能看到盛況空前的尾巴，經常光顧的水族店，家人在福州有魚場，產地直銷、價格相宜。就算自家魚場出清存貨，也可以靠當地的門路，用炒價向其他魚場收購貨源。高峰期一星期可以進兩次貨，數量是十箱廿箱起跳。它在新界有中轉魚場，後來則改在旺角設倉庫，存放賣不去又或者進多了的金魚。時至今日，水族店能每個星期進一次貨，已經很厲害了，生意明顯沒有當年的旺盛。

　　雞年之前的最後一次進魚，水族店依舊人頭湧湧，因為年終花紅都出了，魚友自然可以買靚魚過年。不過金魚街卻有一間老字號，無聲無息結業了，它至少經營了近廿年，我剛進圈子時，舖位靠金魚街和弼街的十字路口。我不曉得它結業的原因，但舖租肯定是水族店的奪命索，去年九月旺角物業市場有一宗觸目的交易，「金魚大王」雷治強家族出售了一座八層高的物業，作價是9500萬港元。新業主將面積約1200平方呎的地舖，租回給雷強水族行繼續經營，按照市值租金計算，月租超過16萬港元，即約64萬元新台幣。五年前，我寫《金魚街還有幾個十年？》時，地舖租金已升至4-5萬，現在租值又升了四倍，一個月到底要賣多少魚才可夠交租？

　　金魚街店舖租金急升，跟旅遊業有直接關係，特別是大陸旅客，剛才說的弼街，是直通旺角東港鐵站，它是東鐵沿線的其中一個站，大陸一邊的終點站是深圳羅湖。另外廣東省的大城市，每日都有多班以旺角做目的地的直通旅遊巴。2016年訪港旅客數字，回落了4.5%，約有5600萬人次，大陸旅客佔了約七成半。數字嚇人的地方來自比較，去年訪台旅客是1061萬人次、日本是2400萬人次，香港才1000平方公里出頭，旅客人次比台灣和日本加起來還要多，面積更是蚊脾同牛脾，香港人的生活秩序不受影響才怪，亦不是一句包容就能圓場。現在金魚街的店舖種類、分布，都向大陸旅客傾斜了，藥房、零食店遍地開花，食店、茶餐廳佔據原本是賣魚、賣水族器材用品的舖位，再演變下去，金魚街只是一條普通的購物街道，不再有特色可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