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金魚、去旅行: 充出來的幸福

　　我去旅行有個壞習慣，通常很懶做功課，北韓去完回來快一年了，天書「我們最幸福－－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」還未看。這本書在公共圖書館很搶手，亦很多人預約，找遍全港九，都不會發現它在架上。但近日在灣仔，我卻同時見到兩本，即時借了，後來回到荃灣、牛頭角，書架也各見到一本，幸福忽然湧現，不知道有甚麼玄機？或許北韓已不再神秘，大陸近日傳出要搞自駕遊，若果成事真是天下大亂，請以香港開放內地自由行為戒，否則後悔莫及。

　　上文介紹了「阿里郎」的人肉布景板，戲玉當然是那幾場大龍鳳，我們看的是韓戰結束六十周年的期間限定版，民謠歌曲「阿里郎」為引子，綜合同期前往的遊客口述記憶，幾場大戲分別是「阿里郎民族」、「先軍阿里郎」、「幸福阿里郎」、「統一阿里郎」、「友誼阿里郎」。跟2013年之前的版本比較，差別在後面兩場，網上百科說是「阿里郎彩虹」和「繁榮昌盛阿里郎」。看完表演，北韓導遊才在旅遊巴，解釋內容，之前我們只能看圖猜字，亦沒有抄下她的解說。

　　再接入的相片，仍然是第一幕的「阿里郎民族」，內容大致說，朝鮮半島在廿世紀初淪為日本的殖民地，人民受苦受難、流離失所，直至偉大領袖金日成的出現，才得以改變命運，就是前一篇文貼過的紅太陽初昇。而「志遠」這兩個大字，據說是金日成的父親金亨稷的親跡，也是他的座右銘，早在1917年他就建立了反日組織。我曾經服役過的一間公司，也被形容為北韓，保安正正式式是有牌爛仔，監視員工一舉一動，例如有沒有掛職員證。員工到餐廳食飯，也要拍卡記錄有沒有超時。在手提電話未流行的年代，我們都知道不能用公司電話講私人事情，因為有監聽的。而當時的集團主席外號叫「太陽」，樣貌似金正日多一點。題外話，北韓宣稱金正日在白頭山(中國人稱長白山)出生，那裡被視為是朝鮮民族的神山、血脈源頭和革命勝地，事實上他是在前蘇聯出生的，現在的領袖金正恩也強調擁有白頭山血統。

　　這種團體操表演，強調人多好辦事，只有集體，沒有個人。舉一國之力，死操爛練，證明社會主義優越過人。曾經有外國攝影師獲邀採訪過阿里郎表演，他說訓練從二月就開始，那時氣溫大約是零下八度，每天練十個小時、一個星期練六天，耗費2500萬個工小時，但當然沒有最低工資。起初主要是中學生、大學生、軍人等，後來連小學生、幼稚園學生都要參加。同樣情況反映在體育競賽，共產集團國家經歷了杯葛風波後，重返1984年的洛杉磯奧運，亦包括首次參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。表現技驚四座的其中一個原因，是他們的運動員都是國家養的，六、七歲開始可以不用讀書，每日三餐就是操練再操練。每個運動員都是目無表情，不會透露個人喜惡，但就背負著集體的期望。但金牌只有一個人拿，一仗功成之後，從來沒有人理會，墊他腳底的運動員過著又是怎樣的生活？

　　據一些脫北者表示，2000年，北韓籌備建黨55周年表演－－「百戰百勝的朝鮮勞動黨」，那時經歷過大飢荒，生活依然艱辛。有錢有勢的人，就想盡辦法讓子女免役。金正日看完表演後大讚，史無前例地發放了禮物，包括新棉被、新器具、高級糖果等，對一般民眾來說，是珍貴無比的貴重物品。那次之後，金正日下令，要為2002年4月15日金日成誕辰90周年，結合大型團體操和藝術演出的「太陽之歌」再演一場，這就是我們現在看的阿里郎表演。

　　演出前的半個月，即六月的時候展開高強度訓練，暫停上課，從早上六時練到晚上十二時，即十八個鐘。小孩要表演跳繩、轉呼拉圈、空翻、叠羅漢等。由於重覆練習同一個動作，受傷、骨折等很平常，但只能簡單治理，不能停止訓練。訓練期間，會有午餐飯盒，但晚上只會有零食，例如餅乾、糖果等。北韓兒童很少能吃到餅乾，但上面有WFP的英文字樣，即是聯合國世界糧食署，本來糧食援助的替代品，結果陽奉陰違。第一年的阿里郎演出後，他們得到禮物，是中國長虹製的彩色電視機、阿里郎包、阿里郎筆記本、鋼筆和手表等。雖然已經是廿一世紀，電視在平壤是奢侈品，也可以是新娘炫耀嫁妝的重要指標。但2005年，表演者滿心期待，這次的禮物起碼是雪櫃或錄影機，結果只有縫紉機，平民根本沒有到可以自己做衣服的條件，可謂得物無所用，但又不能拿去賣，因為北韓規定這些禮物不能拿出來賣。

　　北韓人從小就被教導，沒有姓金的，幾乎就不能活。每逢過時過節，即金日成、金正日的生日，北韓人都會收到禮物，例如衣服鞋履、糖果，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是用買的，而作用就像飼養寵物，每次餵食前搖鈴，製造幸福生活得靠偉大領袖賜予的刻板印象。而阿里演表演，說到尾只是造神運動的一部分，一方面要表演的、看表演的，拋棄個人思想、服從集體，人人都成為國家傀儡般行屍走肉，成就的已經不再是那個所謂的集體、勞動黨，而是姓金的一家人。獨裁者享盡榮華富貴，人民食不果腹、衣不敝體，但要充當生活過得很幸福，這樣我只能說「無陰公」。平壤是獨裁者的示範單位，一方面限制外國人只能到首都旅遊，而北韓的國力，亦只能支撐一個城市的門面功夫。北韓堅持閉關鎖國，人民不能跟外界接觸、亦不能接收外界資訊，令謊言得以一直延續下去。官方的韓鮮中央社、電視台一直編造謊言，人民掌握的社會資訊僅限居住地的村落。我看過幾本脫北者的書，他們都有山中方一日，世上已千年的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