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6月20日 星期一

臨尾闖禍感受恐懼



  話說我早前參加了一個遊記徵集比賽,回顧幾吋厚的飛行記錄,食買玩目的地無旅行的意義,到北韓找尋幸福層次比天更晴朗,鐵幕氣息索一索至會一目十行。我在平壤只是四天,但口水多過萬宜水庫,寫了廿二篇文章,浸得死評判之一,也是同一年去過北韓的方前主播。比賽有字數限制,我緊縮篇章,見七千即收筆,是有點無疾而終的感覺。十強結果公布前,主辦者提到印象深刻的參賽作品,包括很多人寫的北韓遊記,我主觀意願覺得有機會,好似全世界得我去過。最後結果當然無份,但提醒了我一件事,整個旅程還有一個故仔未寫,我一直想用來做壓軸。


  我不厭其煩講多一次,全團總共有四名香港人,在平壤旅遊期間一直循規蹈矩,極其量只是腳步慢一點,但求影多張別人沒有的相片,回來曬得就曬,呃多幾個LIKE。歐美日易去,有錢有閒就行得,北韓的話,要好似我和劉蛇般病情才會選,而且好難會有下次。我們在平壤的一舉一動都在導遊的監視,或容許的範圍內,至於酒店黑夜逃亡出市區行街、幫襯當地人的餐廳、用人民幣換些真朝元,全部不在考慮之列。我最勁只是嚇過北韓導遊,說想在酒店對開游水,她也知道我說笑居多,溫柔地提醒大同江很危險,兩名北韓導遊雖說在酒店留宿,入黑以後,我們沒有見過她們身影。



  第四日在酒店吃完早餐,旅行團只有一個行程--人民大學習堂,之後直送平壤火車站,北韓導遊還在月台送車,誰不知我就在最鬆懈時闖禍。我記得當時有一個約有一百人的大陸旅行團,跟我們一起坐火車返回丹東,不知何故其中六人,包括四名香港人的臥鋪,給那個旅行團隔開了,大陸領隊跟大邊,可能他想說不會出甚麼事。我們在平壤火車站沒有辦任何離境手續和檢查,全部人跟着北韓導遊直行直過直上火車。一如前人攻略所講,軍人會在車上才檢查旅客行李和相機,逐格六人臥鋪中,隨意指一件大行李叫物主打開,軍人只是看了一下,翻也沒有翻,亦沒有要求打開筆記型手提電腦,否則太陽落山都未到丹東。相機亦是六抽一,大約只是看了十張八張就過關了,我和劉蛇都沒有中。我之後把傻瓜機和2G電話放到背囊,但忘記把短褲袋的智能電話一併收起,軍人用金屬探測器,逐名旅客檢查時,發現我有兩部電話。對方用普通話,指我說謊,要沒收多出來的一部電話,我嚇到冷汗直標,又百詞莫辯,再者也不會說韓語。




  事後回想,沒收的只是SONY入門級智能電話,掉在地下都不會有人想要。平壤拍到的相片已抄走,損失的只是火車上影的相、其他未備份的舊相、朋友的通訊資料,以及之後在大陸和俄羅斯的行程不能上網。我不知那來的勇氣,一直追着那名軍人,想要拿回電話,劉蛇塞了一張一百美元給我,必要時可以疏通一下。據劉蛇憶述,那名軍人到下一格臥鋪檢查旅客,將那部電話放在中鋪,我伸手去拿時,他就放到另一鋪床,其他旅客完全不知狀況,加上不認識我,自然沒有幫上忙。我一直跟在軍人後面,他又重覆把電話放到中鋪,一直去到一格沒有旅客的臥鋪。我跟那名軍人面對面坐了下來,我怕他聽不明白,用慢速普通話解釋,2G電話放了大陸電話卡,智能電話的香港卡用不了。我們進入北韓國境時因為不能拍照,傻瓜機和有相機功能的智能電話都放在背囊,軍人登記手機型號時,我貪方便只申報了那部2G電話。我想大約重覆說了兩、三遍,也不知道他是否聽得懂,那名軍人警告我,以後不要再說謊,就無條件發還了電話。





  病人這幾天看到銅鑼灣書店的新聞,我很理解林榮基、李波等人的心情,當你孤立無援,處身在極權封閉社會,熟悉的法治、人權等保障全部是廢話,那份恐懼很實在和深刻。大陸也好、北韓也好,要一個人在地球上消失,等同捽死一隻螞蟻。我姑且當寄兩本咸脆花生秘聞禁書返大陸,是犯了刑法,但案件未起訴,單是調查就禁錮八個月,也不用交代一句半句。勿忘荒謬初衷,央視新聞膠劇說,擁有瑞典國籍的主謀,涉及一宗審結了的醉酒駕駛撞死人事故,刑罰、賠償亦已經執行了,其他幾名「書局友」只是協助調查和指證他。所謂的主謀在泰國遭人擄走,領事保護睬你有味,原罪你首先是中國人,黃河水都洗不清。禁錮證人的理據解不通,轉而逼良為賊,拍另一套悔過認罪的膠劇,用另一個大話取代之前講的大話。




  火車正帶我們離開北韓,實際上只是由十八層地獄,輪迴到十七層,分別只是紅燒、油炸,還是清蒸。北韓和大陸都是社會主義信徒,聲稱會帶人民走往共產天堂,但更似是一趟「果頭近」的地獄快車。真正地獄與天堂的分界線在深圳河,上一代的香港人心裏最清楚,三反五反、大躍進、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,每一次都讓香港人口翻幾翻。「此小島外表多風光,可哀的是有人仍住陋巷,新的迫害新的引誘,有正有邪何處是岸」,這幾句歌詞概括了八十年代的香港,在新移民眼中並非盡善盡美,但至少有一個機會給你改變命運。英國人怎麼壞都好,至少當人還是人,而不是廣西玉林的狗。然而今日香港的河水,給大陸井水灌成鉛水,出書賣書寄書就可伸手越境捉人,不然拿家人做人質,迫你自動送上門。一介蟻民還可以登上央視億萬大銀幕,未審先拍坦白從寬、抗拒從嚴的新聞樣辦戲。




  我忘記了心跳、冒汗,要隔了多久才平復,也不知道那些軍人在那裏下了車。當天的午餐,我們要輪流到餐卡解決,四餸一泡菜和白飯,服務員兇巴巴的叫我們不要影相,反正出發時有拍過,就乖乖吃飯了。途中我們在一個火車站等了很久,對面停了一列本地線列車,那時我可能有點報復心理,猛拍那些乘客。





  我們那一列車廂,跟北韓人的車廂,共用一個廁所,他們很好認,身上都掛有金日成襟章。在北韓,民眾如果沒有將主席、領袖放上心,要受罰的。中共一直抱怨香港人心未回歸,原因就是恐懼,六四帶來的震撼教育,這個暴力政權,只要你說一句主席壞話、寫一篇結束一黨專政的文章,都會拉人封艇。溫水煮蛙不是夢,有種幸福早在你身邊,難怪黃子華話:現在的香港人,怎會笑得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