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2月22日 星期四

福壽年年




  網絡世界很有趣,文章收視最難估,上一篇分析金魚街市況,躍升至十大榜首,瀏覽數量更是排第二的文章兩倍多。另一篇有超過十年歷史,講解在外地買魚回香港的操作,除了有最多留言,直到現在仍不時有人搜尋出來看,收視穩步上揚至前五位。金魚街的店舖高度集中,匯聚了港九新界的水族愛好者,形成獨步天下的純買市場,魚友普遍購買經驗多於飼養能力,經常因為買了新魚棄養舊魚。我養了金魚快廿年,每星期店家進魚還像看病一樣去掛診,店內都是見慣見熟的病友。我每次都要天人交戰一番,下定決心到底出不出手撈魚,才會安心回家。



  這份醒覺有了好幾年,但始終找不到心癮的解藥,回看社交網絡的金魚社團,又或者傳統的水族討論區,魚友都有類似情況。他們通常會分享剛買入的魚,下次再看到不是有病呻吟的求救,就是魂歸天國的哀悼文。我承認飼養過程很寂寞,一般不太會做筆記,更不會為每一條魚建立檔案、記錄進度等,但這樣很難有系統地總結心得和提升能力。




  今年我再寫贖罪文,分批總結這幾年魚獲,首篇引子要推前至2014年夏天,我搬回老家,雖然使用同一個五呎缸,但由天台搬回室內、綠水變白水、換水改過濾,一時之間找不到平衡點。





  農曆年後,新買的母魚產卵,但我繼續餵魚,又懶得洗棉,不出幾日水質崩壞,整缸魚死了九成。剩下的紅白蘭壽,因為用藥過度染得一身黑,搶救回來的魚都元氣大傷,外型跟買回來的時候有很大出入,顏色也黯淡無光,最後一條養兩年才死掉。


  那一次的打擊蠻大,如果後來建立不到有效的過濾系統,又或者找回換水的密度,我想可能會放棄養魚了。當時魚的數量一直維持在個位數,農曆年過後也沒有甚麼魚可以買,期間連小泰獅也養過,填補一下魚缸空虛,且沒有養了一年左右就病死了。現在的魚都是2016年以後買的,由於魚店每個星期都會進新魚,買魚紀律一條起、兩條止,盤仔魚例外,但未試過多過五條。


  養了兩年的元老級紅白蘭壽,頭雖大沒有哉、背部和尾柄不順沒有改善,游姿輕鬆,相信是得力於厚背和A字的夾尾巴。我明白蘭壽的背有凹凸,尤其是側視確是不好看,但如果這是唯一而基本的鑑賞標準,市面上至少有一半的魚,不應該養大和拿出來賣,因為後天絕對沒有辦法改善背部線條。又如果,魚場只能賣一半所謂完美背順的蘭壽,價格不會跟數量同步向下,隨時雙倍都不止,因為魚場整體飼養成本沒差多少。另外尾巴絕對不能像日本蘭壽那樣平開,因為大陸蘭壽尾骨不夠粗和硬,加上背和柄單薄,儘管很用力擺動尾巴像在抹地,身體還是沒法前進。一條魚養在魚缸側視,但長時間定格在水中央,觀賞價值同樣地大打折扣。


  我早知這世界沒有完美,那倒不如找其他優點彌補,例如游姿矯健,阿福年代的魚友多數有這種信仰。蘭壽的頭、背、柄、尾和游姿等,是外觀和實用的綜合結果,兩者兼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魚。店家新魚下缸,我一般要看很久,才能找出很會游,而又有玩頭的魚。我心裏由衷讚嘆那些大師傅的豪氣,他們單憑一張網上相片,又或者隔着剛拆箱的塑膠袋揀魚,我眼不明、手不快,所以不一定每次都有收獲。



  另外三條元老級的魚,是最便宜的十二元盤仔魚,其中一條去年死了。剩下的魚長大了一點點,頭尖尖、背平平都沒有改變,唯一安慰是游得很快,可能是頭尖額窄沒有阻水問題。第三條感覺有泰壽味,初初買回來已經是平面方角,這樣才有位讓肉瘤爆出來,尾巴大大而軟,儘管背部用力,但前進速度不及前面那一條「破風」。兩條魚的長度、顏色等進展,以兩年計算的話是失敗,一般都有建議,同一缸應該養差不多大小的魚,因為兩者餵食需求不同,這或許是另一個理由,讓我不敢嘗試繁殖,一來怕魚苗營養不良,二來根本沒有空間養。


  這些魚都在《猴年魚獲總結》介紹過,文章順道拆解大陸金魚的銷售周期,跟繁殖和農曆年的關係。《福州日報》早前訪問福州金魚行業協會會長潘國誠,他印證了有旺淡季之分,每年十月即中秋左右,至翌年的農曆年之前,佔了全年的銷量四分之三。金魚是活體,不同於工業產品形態固定、外型相同。從清明前後的繁殖期開始,金魚從數量、大小、價錢都是處於變動的狀態,魚苗成長期間會不斷淘汰,或提早放售出市場,繼續飼養的也可能遇到傷病患、或受到其他物種攻擊死去,留到農曆年前的魚,算是年度的精銳分子。過年前,金魚街市況亦很壯觀,店家大手進貨,但求貨如輪轉,賣個好價錢過肥年。金魚街有店主說,中港運輸車過年要休息兩個星期,由於它是壟斷經營,變相中斷了供應鏈,福州魚場就算有魚,都送不了來香港。魚店唯有在過年前的一個星期,分別進了三次魚,以便有足夠的庫存撐到元宵,因為金魚街的恐怖之處,部分店舖幾乎是年中無休,這一點也是其他魚市望塵莫及。

2018年2月12日 星期一

金魚店的戰國時代




  過去一年,金魚街依舊遊人如鯽,不過人再多相信都是外來旅客,且主要來自大陸。通菜街184-186號的兩幢住宅大樓,外牆最近變了裝,髹上了金魚圖案,地下的招牌改成M Plus Hotel聚·居。民政事務總署牌事務處在2018年1月的通報文件顯示,大樓的2、3樓正在申請賓館牌照,看來還未正式營業。




  這兩幢八層高物業是六十年代的唐樓(香港一般指沒有升降機的舊樓),我翻查資料後發現它大有來頭,原來曾經是四大探長之一韓森的物業。1991年上映的電影《四大探長》,鄭則仕飾演的江德森,便是影射做過新界區總華探長的韓森,另外三人分別為呂樂、顏剛、藍雄,呂樂也就是《五億探長雷洛傳》中,劉德華扮演的角色。韓森在港府打擊警隊貪污前提早退休,先後潛逃到加拿大和台灣,終身受到廉政公署通緝,直至99年他在台灣病逝。人抓不到,韓森懷疑貪污得來的財富跑不了,律政司在2000年透過民事追討,充公他名下被凍結的資產。韓森家人在06年跟港府達成庭外和解協議,交出當時約值1.4億港元的資產,包括在金魚街這兩幢住宅大樓。當年公務員收入不高,韓森卻擁有一幢又一幢物業,可以想像他的官職如何與收入不相稱。產業署在2010年公開拍賣通菜街184-186號的兩幢住宅大樓,一度未到底價而要收回,最終在同年五月再拍賣,以1.094億港元賣出,部分單位交吉、部分連租約出售,由於交易金額大,主要由五名有實力的投資者出價競投。



  2014年2月尾,市場傳出消息,業主作價3億港元賣出這兩幢物業,持貨不足4年,價值升了1.8倍,賬面獲利1.9億元。那時地下至三樓以商舖形式租出,四樓以上則改為賓館,提供52個房間,這個消息解釋了為何現在只是其中兩層樓申請賓館牌照。一個月後,負責大樓店舖招租的物業中介在社交網站發帖,指原業主反口拒絕出售物業,並再以更高價3.8億港元放售。帖文又說,兩幢物業獲批圖則提供酒店房間,相信可以迎合大陸旅客的增長需求,加上物業投資氣氛略為好轉,業主才會改變主意。這宗交易最後有沒有成交,反轉整個網絡都找不到下文,因為物業轉到投資者手上,他們多數用公司名義持有,方便轉手炒賣,就算查冊也不一定找到交易詳情。




  我本來想藉這幢「金魚酒店」,回顧過去一年的魚獲,以便盡快更部落格,因為2018年整個一月是空窗,但愈寫愈挖出有趣的資料,那就乾脆順勢變成金魚街競爭的分析文章。我在早前的文章提過,金魚街商舖租值升幅快過火箭,導致水族業者經營很困難。就以同一段的通菜街204號為例,即是雷強水族行所在的龍普樓,2016年以近1億港元易手,地下店面和二樓租回給原業主,市值租金估計超過16萬港元。簡單折半的話,地舖租金也要8萬,而通菜街184-186號的兩個地舖,打通變成茶餐廳,粗略估計租金至少要16萬港元,如果是經營水族,不管是濕貨或乾貨,經營所得隨時都不足以交租,還未計劃燈油火臘、人工、貨款等成本,同一段的通菜街已經開了幾間茶餐廳,唯獨食肆才能支付這樣的舖租。



  不過水族生意難做歸難做,過去一年通菜街的金魚店勢力起了結構性改變,專賣東海魚的幸運關掉水渠道的店面,搬到雷強水族行聯乘經營,大陸金魚和日本蘭壽雙線出擊,加上拿到日本動物藥品株式會社飼料的代理。另外雷強對面的橫巷,易手給樓上舖的魚意閣,擴大經營後,盡攬熟客和街客兩條通路,店主一向主打泰國和大陸線金魚。魚意巷旁邊的三角奇則舖位,現在轉為魚藝水族專營金魚,但之前幾個月換了兩個老闆,原因不明。加上傳統的幾間街舖、樓上舖,金魚店競爭不止戰國七雄了。貨源多了,我這種消費者最受惠,單是買魚已經爆缸,根本不會再去想繁殖,這是香港魚市獨有的純買市場現象。